大鄴元興六年,孟時渡任驃騎將軍大敗匈奴,凱旋而歸,宣承帝大喜遂封安定王,賜千金,立宅邸,百種賞賜不斷,一時風光無限。
孟時渡不屑,他出征前已為母報仇,他往後想遠離朝政鎮守邊疆,可太保一紙急詔他回京。
信中太保並未細說何事,在他獲封當晚太保深夜尋他,一遝信件傳到他手中。
離安陽城三百裡的襄縣爆發瘟疫,那是繼安陽城內人口最多的地方,若傳至城內後果不堪設想。他得此消息後隨即下令封城,太保告知他,在他進城後他已下了封城令。
朝廷沒有坐視不管,撥了款運了糧草,發布告令招郎中前去醫治,太醫院也忙得不可開交。孟時渡不明白為何每日還會有數百人死亡。
太保回他,這便讓你回來的原因。
這朝中人人心懷鬼胎,收到的信件不一定全,他的意思是讓孟時渡親臨襄縣。
孟時渡應了此事,隔日便獨自前往。
瘟疫來勢洶洶,縱然他曆經屍橫遍野的戰場,當他踏進襄縣那一刻,無一不受震撼。
手忙腳亂的郎中,哀嚎的病患,討食的婦女小孩,每個人的心如死灰眼底透著絕望。
為何......信件上說已有好轉。
腳步一頓,他望見一個三歲的孩童吖吖語語的求飯,那是個剛會交流的孩子,沒想到學會的第一句話便賞他一口吃食。
孟時渡咬緊牙關,心裡絞痛,將那孩子安頓好後,尋他的父母,得到的結果是兩天前便已亡。
顯然朝廷撥的款,運送的乾糧被吞噬。孟時渡眼中布滿紅絲,騎上馬轉身向府衙奔去,當務之急先布糧,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場瘟疫,病不是主要問題。
孟時渡跑遍襄縣二十村後立即傳信給太保,在疫區呆了近兩月餘,稍稍穩定後便回去開始徹查。
很快,他培養的暗衛便查到蛛絲馬跡,隨後跟了半月的線索,終於在夜半子時有了結果。
孟時渡見字條上的三個字,臉上不顯山水,可站在他身後的十一知道,此刻他盛怒,渾身散發著戾氣,殺意四起。
孟時渡問可報給太保,十一如實回答。
他等了片刻,起身拿起劍鞘往外。等他到時太保已將全部人包圍。
他看著一個個垂著頭的人,抽出長劍一一斬殺。當他開始廝殺時所有人恐懼的瘋狂逃竄,無一幸免,血流成河。
太保清算完贓物趕到時已晚。
孟時渡沒理他,直徑向裡走去,走到一間小屋推開房門隻見一位老者跪坐在佛像前手裡轉著佛珠敲著榆木。
渾身血腥味兒的人自行說著所發生的一切,老者聽聞歎一聲氣。
兩人沉默久久不言,最終還是老者出聲。
“老衲,無顏麵對眾生。”
“何為善?何為惡?”嘶啞的嗓音敲著老者的耳膜。
“人都逃不過‘貪婪’二字,是嗎?”
“善惡本無,一念皆起,人活一世,本就貪。”
“主持可知永安寺僧人兩年前被換?”
筆直地跪在佛前的老者,心中鐘鼓敲響,泄了氣般跪坐在蒲上。
孟時渡知道他閉關已久,潺潺地說著那群惡人是如何更迭所有僧人,而他們最後的歸屬便寺後山。
寂嚴大師靜靜地聽完後用手中的佛珠換過他的劍,麵佛像閉眼似是懺悔,似是悲憫。
禪房內一炷香燃儘,老態龍鐘的聲音蕭蕭發出。
“願這佛珠能減輕施主身上罪孽”
“願這山河得施主庇佑”
“願施主往後......求得一份圓滿”
禪房內的檀香掩不住他身上的戾氣,他以珠換劍妄想讓這個十九的少年此後留有一絲慈悲。
孟時渡聽而不聞。
他跪在寂嚴大師身側,太保再門外等候,大約能猜到裡麵是何情形。
孟時渡出來時隻帶著一串佛珠,身上腥味濃鬱。太保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孟時渡到門口時讓人把牌匾取下。
鑲著金光的‘永安寺’從此銷聲匿跡。
第二日,永安寺被屠的消息不脛而走,過後朝廷發布公告。
‘永安寺於兩年前被洗劫,三十餘土匪勾結右丞,戶部尚書等十餘重要官員劫本援襄縣一千兩白銀,三千斤乾糧,以致重大損害,特以死罪處之。’
可人們都有先入為主的思想,紛紛認為這是為孟時渡脫罪找的借口,加上出征前他祖父一家滅門慘案,孟時渡閻王的名聲更甚。
因為瘟疫一事原定的慶功宴往後推遲,就在民眾紛紛抗議要處決孟時渡時,他在席上飲了杯毒酒險些斃命。
百姓這才歇了心思。
在他養的暗衛中不乏善毒的,眼睛盲了一年,體內的毒素清乾淨後便恢複過來。
宋逾白顫抖的手攥緊孟時渡的衣襟,哽咽打斷,“疼不疼......”
她想問毒發時疼嗎,被愚昧的百姓討伐時疼嗎,不然,為何她這麼疼,疼的直打顫。
孟時渡怕他張口會引她崩潰,隻能順著她的背,回想那日跪在寂嚴大師身側為他蓋上袈裟給他體麵,那時他在想什麼。如今有人問他,他竟有些恍惚。
他想他應是不疼的,因為...有人仍對他懷有希望,邊境的將士,獲救的百姓,圓寂的寂嚴大師,還有......
他自己。
結實有力的臂膀收緊懷中人。他獨身一人太久,久到他原本認為要在寂寥一生中死去,他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猶如飛蛾撲火般向他而來。
遇她之後,他想,寂嚴大師的三願或許去求能得以實現呢。
孟時渡見不得宋逾白悶悶不樂,更何況現下匍匐在他身上抽泣,然而她的注意力是很好被帶走的。
“長燼以前與我說過,留個王妃暖我一時也好”
“那夫君如何答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沒答,他喝醉時說的蠢話”
宋逾白臉上掛著淚珠劃過的痕跡,佯裝生氣,一掌拍在他胸前“又捉弄我”。
孟時渡握著她的手,手臂又緊了緊,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