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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年六月六日

07：04 PM

每個月第一個禮拜四，玄駒都會邀請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樂隊到酒吧駐唱演出，今天登台的是一個名叫‘溯洄’的民謠樂隊，成員分彆有吹口風琴的男人，貝斯手，和年輕的女吉他手兼主唱。他們沒有太多舞台經驗，勝在技巧嫻熟，曲風輕快，即使和往日裡躁動狂熱的氛圍不同，顧客們也沒有因為換成了小眾風格音樂而感到不滿。

‘酒池’的格局是不常見的劇院式風格，分為上中下三層，每一層都設有吧台、座位和包間，以接待不同地位的客人。玄駒此時手拿酒杯，嘴角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站在二樓環形觀台上，俯視著樓下紙醉金迷的年輕男女們。

高比從電梯間走來，手裡攥著一個信封。他走到老板身後，看著樓下熙來攘往的景象:“生意越來越好了。”

“當然，我們有最好的貨——”聽到高比聲音，玄駒頭也沒回地說，話語裡帶著毫不修飾的自滿，他們眼中的世界和常人不同：那些在舞池裡獵豔的男人，吧台附近賣弄風騷想要引起關注的女人，或是卡座上推杯換盞、進行著不法交易的商人，每個人身上都燃著一團火焰，或大或小，或青或紫，或在額頂，或在肩頭，他們無法感知到那些火焰，就像他們也看不見那些相貌醜陋的妖怪，伏在自己身上，貪婪地吸食著火焰上生出的煙霧一樣“——要不是知道那些玩意兒是什麼，我也真想吸上幾口。”

樓下，一隻長著蛛腹人首的妖怪，看見觀台上的玄駒，揮手朝他熱情地打招呼，它有兩個腦袋，一張是貌美女性的臉，一張是蒼老男性的臉，女麵笑時，男麵也會跟著作出同樣的表情，很是詭異。玄駒見狀也笑著伸手致意，隨後同高比離開觀台，在二樓環廊上巡步起來。對他而言，那些妖怪們，才是這裡真正的客人。

“沃沃沃沃沃——”兩人還沒走出幾步，一位身穿酒紅色長裙的女孩，趔趄著從背後撞在玄駒身上，後者嘴裡發出一連串驚訝的叫聲，身體竭力地扭動以保持平衡，但手中的酒還是撒得他滿身皆是。

不等他反應過來，女孩已經急遽離開了，玄駒隻好無奈地攤手，對高比埋怨道：“你知道我每個月在你身上花那麼多錢就是為了避免這種狀況對吧？”說完抽出方巾，擦拭西褲上的酒漬，同時看向人群中女孩離去的背影，他留意到，女孩右肩上燃著一團黑色的火焰。

“對不起，老板。”

“算了。”玄駒看向這位不苟言笑的保鏢，突然注意到他手裡攥著的白色信封，指著信封問道：“又是那些敲詐信？”

高比點頭回應。

玄駒不以為然地笑道：“最近沒完沒了的破事可真多。”

高比：“真的不用讓人去查嗎？要是這些東西被警察看到，會很麻煩。”

“沒必要，很快就會過去了，倒是那件事——”玄駒揮揮手，繼續和高比在回廊裡漫步，“那頭赤蛟怎麼樣了？有線索嗎？”

“還沒有，不過——”高比頓了頓，繼續說：“除了我們，似乎還有人在找它。”

玄駒：“那些厭勝？”

高比：“你聽說了？”

“用腳猜的，能在千年前封印那種妖怪的，除了那幫人，我想不出彆的了。”說到最後直搖頭，一臉嫌棄狀。

高比：“你好像很討厭他們。”

玄駒笑著說：“討厭嘛，談不上，隻是有時我會想，那些厭勝師，跟古時候發明了殉葬製度的家夥有什麼區彆，好歹陪葬品出土之後，會變成巨大的財富在市麵流通，而當初將它們埋進土裡的人，也不會要求子孫後代把它們再埋回去——”話間，他一直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吧台，那個穿著紅裙的女孩，此時就坐在那，一個年輕男子正在搭訕她，“多留點心，那麼有價值的東西，被埋回土裡多可惜。”說完他便用手背拍了拍高比肩膀，隻身朝吧台走去。

當他走近吧台時，搭訕女孩的年輕男子正好離開了，從他臉上表情就能知道，顯然是吃了癟。玄駒緊接上前，駕輕就熟地把手臂搭在了女孩肩上，順勢抹熄了那團黑色火焰。女孩回眸看他，兩人對視。

“哇~”玄駒所見即所感，驚歎於眼前的美顏。

的確是這樣，竹心一改前貌的妝容讓她看上去就像是天生尤物。黎星曾在中學時代這樣評述她：“愛美是女生的天性，可有些人生來就是美的，當我們開始努力學習如何讓自己變得更美的時候，你完全沒有這方麵的煩惱，所以才總有時間去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竹心當時對這個說法完全不認同，她認為女為悅己者容固然沒錯，但女人在琢磨怎麼能讓自己變得更美這件事上，耗費了太多時間，要是能把這些時間利用在彆的地方，人生會大有不同，抱著這種想法，她甚至在日後還發表了一篇名為：《化妝隻是一種技巧，而非我們的需要》的文章，鼓勵女性應該勇於展示素顏，結果自然是褒貶參半，不過她自己倒是一直身體力行地實踐著，但此時此刻的她，已然是破例了。

“抱歉——”玄駒回過神來笑著說，然後指了指那個吃癟的男孩，“這樣的反應你肯定已經看膩了。”

“我不喜歡那種年紀太小的男生，目的性太強了，還是個學生”竹心淡淡地搖了搖頭。

“現在的孩子哈？”他笑著附和，“我大學那會兒也不算安分，所以我知道，要鼓起勇氣搭訕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孩還是值得褒獎的。”

竹心：“其實他是高中生。”

“噢——”意料外的回答讓玄駒顯得有些尷尬，他掏出手機，像在給什麼人發信息，“看來今晚有幾個門衛要失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