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駒:“差不多,你悟性不錯,調料本身也是食物一部分,隻不過現今這個時代,妖怪和人類身處不同空間,它們也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把調料當成主食了。”
竹心:“故事很有趣,你想就這樣打發我?”
“我說了,信不信由你,看看這個家夥——”玄駒掏出手機操弄起來,他點開一個視頻,然後將手機遞給竹心,屏幕右上角紅色的電池標誌顯示電量已不多了。
視頻中播放的內容是在一家酒吧的舞池中,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狂歡節般的氛圍,所有人圍成一圈,隨音樂舞動身體,但主角不是他們,而是舞池中央的男人。竹心一眼認出,他是那名出租車司機。視頻裡的他□□,挺著肚腩和滿身白皙肥肉,在那群年輕客人的注視、以及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下肆意舞蹈,他動作笨拙,和音樂節奏格格不入,可他依舊賣力——
玄駒:“經曆著人生至暗時刻的絕望,無用的自尊心和羞恥糾纏,以及那點綴其中——”玄駒正說著話,視頻裡鏡頭推向了司機的臉,顯然是當時的拍攝者越過人群後拍下的麵部特寫,他的臉上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突兀感,搔首弄姿的軀體之上,他在哭泣,是一副兼具了極致痛苦,與極致喜悅的表情。“——涅槃重生的希望——”說完他收回手機,得意地說:“他是我去年最好的商品。”
高比聽著兩人的對話,自始至終地保持安靜,他時不時會從車內鏡裡關注後麵,似乎後座裡有什麼使他保持警惕的東西。
“——或者是你用來提高酒吧知名度,一種惡趣味的營銷手段。”竹心毫不客氣地說。
“任君挑選。”玄駒攤手道,“總之,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還能不能回去滾床單了?”
竹心見玄駒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她沒有說話,隻是還以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怎麼也沒想到,下一分鐘,自己就被趕下轎車,站在一處僻靜的公車站前,眼睜睜地目送奔馳轎車揚長而去......
“把她一個人扔在那不要緊嗎?”轎車內,高比看著後視鏡裡的老板問道。
“她本該讓我用彆的方式給她留下深刻印象,可既然她不願意,那這就是最後一次見麵了,所以還等什麼?留著隔夜仇會睡不著覺的,而且——”玄駒說著看向窗外,他看到,車窗上倒掛著一張五官扭曲的臉,正貼在玻璃上看著自己。“——她在這你也不方便動手吧。”
高比:“嗯......”
玄駒隔著那張麵色蠟黃、眼神空洞的怪臉敲打幾下玻璃,用一種愚弄小孩的口吻說道:“你好啊,前麵那個叔叔帶你去鑽小樹林好不好?”見妖怪沒有任何反應,玄駒失望地表示:“什麼嘛,聽不懂人話嗎?”
高比:“看樣子是那些收藏品的付喪神①。”
玄駒:“昂,我記得是那尊夜叉像的,估計是洪家那老頭當成神像拜的時候把它放出來了吧,結果這家夥倒好,把彆的付喪神都吃掉了。”
*注:(付喪神:日本鬼怪文化中對器物置久成精的概念,最早由中國傳入,如東晉時期著名的誌怪集《搜神記》中提到,孔子在被困於陳國和蔡國之間時曾與弟子遭到妖怪襲擊,孔子曰:吾聞物老,則群精依之......夫六畜之物,及龜蛇魚鱉草木之屬,久者神皆憑依,能為妖怪。此外還有許多山石草木化為妖怪的民間傳說,但皆因說法含混、籠統,故引用‘付喪神’一詞作為本作中對於此類妖怪的統稱。)
高比:“那時候你沒有驅除它們,是有什麼理由嗎?”
玄駒:“沒有,隻是那會兒找不到合適的人,付喪神這種妖怪不值錢,請外人來拔除不太劃算,反正放著不管也沒什麼大問題,我就想等有機會把它們當作飼料賣給那些禦魔人來著,結果......哈哈哈,要不是那女人,都快把這事兒給忘光了。”
高比:“那個製藥公司的老板,說他父親的死狀像見了鬼一樣猙獰,會不會跟這家夥有關係?”
“不好說——”玄駒打了個哈欠,繼續道:“民間一直存在那樣的說法,說是有些將死之人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你怎麼看?”
高比:“我也聽說過,但一直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玄駒:“當然,對我們這種人來說,那本就是無法考證的事情。”
話畢,二人不再說話。
十分鐘後,奔馳轎車在一片幽深的密林中停下。
這時的玄駒已經開始在後座上操弄起他的手機,對近在咫尺的可怕妖怪熟視無睹。
高比推開車門,從駕駛座下去,隻見他從腰間拔出手槍,沉穩而快速地上膛、瞄準,緊接著,伴隨一聲巨響,車窗上伏著的那張怪被臉瞬間轟成了爛泥,僅留下一片血跡,最後,他彎身回到座位,關門、啟動汽車,整個過程利索、流暢,像□□電影裡,一位老道的殺手完成暗殺後從容地退場。
汽車重新駛回山路後,玄駒說道:“我餓了,高比,去吃燒烤吧,街對麵那家榮記怎麼樣?”
高比:“榮記老板今晚要去喝喜酒,現在應該已經關門了。”
“哎?!”玄駒大失所望地叫了出來。
高比:“夜市那家徐記應該還開著。”
“徐記啊......他們家的肉不太新鮮——”玄駒不情不願地嘟囔著,隨即立馬又豁然開朗起來,“——算了,就去那吧,做人要學會退而求其次嘛。說到退而求其次——”玄駒稍稍搖下車窗,拿出西服上的方巾,伸出手去擦拭玻璃上的血跡,對那隻死掉的妖怪說:“——你要是懂這個道理就不用落這麼個下場了。”說完他便隨手將方巾扔掉。
方巾被撒離主人之手後隨風而去,在深山密林的上空肆意飄舞,月光照耀下,它顯得那麼的潔白、無暇。
玄駒:“奇怪,為什麼我總感覺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本章完)
16
彩蛋
二零一三年 六月七日
00:09 PM
酒池酒吧外停著兩輛警車,入口處不斷有一些顧客被疏散出來。
同一時刻,頂層公寓外麵的過道裡,站著幾名身穿製服的警察,其中一人正在敲門,卻遲遲不見有回應。黎星在他們身後焦急地來回踱步,幾乎就快哭出來了。突然,她的表情像是想起什麼,飛速朝著電梯跑去。
電梯門開後,她一路奔到酒吧二樓,找到備用洗手間的第五格隔間。她打開隔間的水箱蓋子,卻發現裡麵什麼也沒有......
與此同時,幾名警察乘電梯上到酒吧二樓,大步走向吧台,酒保見狀停下了手中工作,神色慌張地看著他們。
警察:“你們老板現在在什麼地方?!”
酒保:“我......我不清楚——”
一位警官狠狠地把手掌拍在吧台上,怒喝道:“現在馬上打電話給他!”
年輕的酒保聽後一刻不敢怠慢,連忙從口袋裡翻找手機。這時候,一個女人的話語聲從警察們身後傳來。
女人:“有什麼事嗎?”
警察們聞話轉身,在他們麵前,站著一位身材高挑,雖麵帶微笑,卻散發著壓迫感的美麗女性。她自稱為易察妮絲。
“我叫易察妮絲——”女人作著自我介紹,繼而露出一副盛氣淩人的笑容說:“——是這裡的老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