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廂,先走的曲墨卻是不知幾人相談言罷他那四姨父便隻身往白先生那處去了,進了院子便哎喲喲地朝人喚老骨頭疲累倦疼,哄了好脾氣的淩小大夫給他好一頓推拿按矯方才通身舒爽笑意吟吟。
“白幕生竟沒陪你一道?”
“穀中有事。”著手給胡大老爺另沏了盞碧螺春,白先生悠悠與他閒聊,也不嫌他擾了淩池練劍,“那日情況凶險,我雖趕來施了針,尋悠到底還是昏睡了幾日,想來是把曲夫人嚇壞了。”
“三姐那信寫得慌亂,四娘聽到消息嚇得不輕,我勸她說你近來當是在萬花的,想是趕得上,隻是終歸還是親自來看一眼才安心。”
淺呷了口茶長舒一口氣,胡清岩一路上緊繃的神經這才算是鬆了下來。他此番確是有些托大了,仗著平日裡保養地好,竟也就這般跟著日夜兼程地趕路,倒忘了自己如今已四十七了:“隻是到底高估了自己這把老骨頭,年紀大咯。不像你,練了劍越發年輕了,如今咱倆同站著倒像兩輩人。”
“你這話說的,倒像占我便宜。”挑了挑眉,白先生低聲笑道。那帶著閒恬笑意的神態竟有些狡黠,全不像先時對著曲墨的溫和淡泊。
“可不敢。”喲嗬一聲,胡大老爺閒閒調侃。
“如今江湖上誰見了你不乖乖喚聲白先生,我若占你便宜叫人知道了,豈不讓那些將你奉若神明的劍客少俠排著隊的拿劍削我?”
他認識白芨三十年,生生瞧著那些江湖人對他的稱呼從白六郎到白止素再到後來的素手蘭君和如今的白先生,想想也是覺得有趣。
而後,喚出的稱呼令人驚詫。
“是吧,劍聖大人~”
白先生對此,卻仍隻是眼皮微抬,一字一句涼涼道:“胡大老爺,我-不-收-徒。”
這話聽得胡大老爺登時好大一陣氣性,揚起巴掌直直就往桌上來了一下,也不知真惱還是假氣地指著白先生道:“好你個白小六!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打十三歲認識你,如今都三十年了,你嘴一歪我就知道你肚子裡打得什麼主意。”早就習慣了胡大老爺這儒雅君子與潑皮無賴無縫轉換的變臉功力,白先生也不懼他這連番招數,並不順話應他,“你若是想些彆的自是好說,獨獨收徒這事,不成。”
這話拒絕地太過果斷,倒讓胡大老爺連後招都不好使出來,隻得訕訕道:“陌兒那麼好的孩子,收他為徒哪虧著你了?一表人才,根骨絕佳,彆人想收還收不著呢。”
聽口氣卻是極不滿的。
就同當年他想把白先生哄到自家當妹婿結果死活沒成後一樣不滿。絲毫不顧及那年說親時白先生二十七,而他幺妹才八歲的現實。
“我的劍法若能教人,淩池還拜邱道長為師做什麼。天生劍骨世間難得,左右他爹又是我師兄,入我門下豈非更好。”無甚好氣地橫了胡大老爺一眼,白先生到底還是耐心解釋了一番。
“要練竹隱劍,清心決淬骨丹缺一不可,清心決好學淬骨丹卻是再沒第二顆了。難道要叫尋悠強學了,成個經脈全毀無心無情的活人偶不成?”
自他劍法大成,想拜他為師的江湖人數不勝數,多少良材美玉他卻隻能悉數婉拒,實非不想,而是不能。他是大夫,不能拿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去賭。
話既至此,胡清岩自是不能再多作強求,否則豈非真成了胡攪蠻纏之人。
想了想,便又提了先時便已想過的第二人選。
自然,也是當初險些被他拐去當妹婿吃嫩草的倒黴蛋老牛二號:“………那行,你不成,你家白幕生也湊合。我瞧他功夫不錯,雖打不過你卻也算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極。正好徒弟也少,入室弟子就裴元一個,再多個陌兒,整好湊一雙。”
當初他瞧著白芨同白幕生當自家妹婿好,如今一個成了劍聖,一個做了萬花穀主,他也瞧著這倆當他內外甥的師父好。
左右他臉皮厚,開開口也沒什麼。
“我說胡大老爺,咱們年餘未見你這剛來就急哄哄的往我這塞徒弟,問過尋悠的意思了麼?”胡清岩這話說得著實有些無賴,也虧得白先生好脾氣早習慣了他這般,隻笑問,“說不準人家想同問水學劍。”
他這話實非無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