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日裡,曲墨同淩池一道起了個大早去橋頭擺攤,紙筆擺好幌子一掛,桌椅則是昨日同附近的鋪子說好了花錢租的,如此便就算是開業了。
那幌子是淩池昨夜裡寫的,上書:開方問診跌打正骨。大字左右兩側又各寫了一行字,左為新攤開張一人五十文,右邊卻寫著誠尋城郊小院相中即租。著實十分顯眼十分省事。
其實曲墨原沒必要一早同淩池一道去擺攤,左右如他們這般新麵孔大早上的也不會有什麼病人。但一來去遲了恐就沒了位置,二來怕謫仙筆又莫名其妙拉他們去了彆處不好分開,便就一道去了。
昨夜裡淩池同他說要以一月為限。
淩池說:以小叔的能為,隻要同在一界,即便距離分開甚遠,至多三日也就能找到他們了。若是一月之期仍全無消息,那麼不是與他們不在一界便是被什麼東西阻住了腳步。屆時,他們便要另想他法,動身去找小叔。
他亦是同意淩池的看法。
所以他們商量好了,待找到合適的小院立個木樁,他們便早上去橋頭擺攤看診,下午留出半日在院裡練功。畢竟客棧著實太不方便了。
一早上,果然如預料那般沒有一人坐下看診,即便堂堂神醫門弟子現下隻要清倉大甩賣般的五十文。淩池對此也不著急,隻閉目養神安心打坐,倒是曲墨在兩側桌腿與桌麵上拉了一根絲線當琴弦試彈昨日看過的譜子,自娛自樂地不亦樂乎。
陸小鳳是快到中午的時候才來的,獨自一人,仍是那般悠閒自在的模樣。想來昨夜裡大約是找姑娘證實過了,隻是卻也並不顯得焦躁惱火。
“在下陸小鳳,昨日裡還未問過大夫如何稱呼。”
“我姓淩,淩霄的淩。”睜開眼笑看來人,淩池毫不意外他的到來,“陸公子是就拿了方子抓藥去,還是再讓我診診脈順道瞧瞧其他的?”
“診脈。”勾了長凳隨意一坐,陸小鳳懶懶散散地伸出手,半點不覺得將自己的脈門送到一個方才見過兩麵的陌生高手指下有何不對。
“陸公子愛喝酒,身子骨倒是不錯。”在神醫門時淩池常幫江湖人看診,自是知曉怎樣的手法態度才不會讓一個陌生江湖人心生抗拒,“即刻算起十二個時辰內禁酒,照方子抓一帖三碗水煎成半碗喝了,要用吃麵的大碗,明日便沒事了。”
瞧著正寫方子的淩池和一旁仍徑自以絲代弦自娛自樂的小公子,陸小鳳不知為何竟是想起了花滿樓的眼睛:“淩大夫可會治眼盲之症?”
“要先瞧了才知道。”治病講究望聞問切,既沒見過病人,淩池便也不能去下定論,縱然從前他確是治過盲症的,“我這幾日都在,陸公子可以將人帶來,權當問個平安脈,左右我也隻收你五十文。”
“這由頭可說不通,江湖人哪有大戶人家請平安脈的習慣。”哈哈笑了兩聲,陸小鳳留下一吊五十文的銅錢夾起方子收進懷裡便起身悠悠去了。
一如來時閒庭信步。
隻是陸小鳳一走,一直自娛自樂玩著絲弦未曾開過口的曲墨卻是停了動作。
“淩池。”他自然知道陸小鳳那話說的是誰,便也生了些想幫忙的心思,“你覺得…離經的利針與彼針會對眼盲有效麼?”
“我倒曾見六師叔試過,但那是新傷,陳年舊症怕是不成。”自打拜了邱雲棲為師每年有近半的時間在萬花,淩池跟在白芨身邊的時候就愈發多了,所見所聞亦是較之神醫門其餘同輩弟子多上不少。
如今曲墨既問,他便也仔細想了可能性。
隻是到底有些好奇曲墨為何突然變了主意:“尋悠昨日裡不是不想與陸小鳳牽扯太多麼?”
“陸小鳳是陸小鳳,花滿樓是花滿樓。”既已同淩池坦白,曲墨如今再同他說話便就更沒什麼顧忌了,“何況,我隻是給花公子彈彈琴,又沒做什麼。”
若是離經易道不成,他還想試試逍遙遊,隻是不知道花滿樓的眼睛在不在係統判定的負麵狀態內。可惜他最近沒什麼作曲靈感,否則說不準譜了新曲係統還能再給他一個實用的新技能。
哎……
為什麼小說裡的係統就是又能對話又能討價還價的人工智能小可愛,他的係統卻是觸發機製的任務發布機,不管他怎麼試都一點反應也沒有。
“想來那位花公子是個很好的人。”聞言,淩池笑道。隻覺曲墨這番帶著些小小任性與狡黠的話語著實有些可愛。
“書中自是極好的,至於是聞名不如見麵還是見麵不如聞名,我也不知道。”
眼眸微垂,曲墨思及前塵之事便有些出神。
從前看小說時,他原也是有些欽羨花滿樓心性的。畢竟,舊病難愈宿疾纏身時,他實做不到如花滿樓那般優雅從容寬和感恩。
“左右我若是喜歡,便給他彈琴,若是不喜歡,便什麼都不做。反正我才同師父學了五日醫術,還算不得醫者。”
“你這些話啊也就在我跟前說說,等回去了,可千萬彆讓孫爺爺與幕生叔叔他們聽見。”笑著搖搖頭,淩池勾指敲了下曲墨的額頭,語意親昵,“要罰跪的。”
人食五穀生有七情,自有遠近親疏喜好厭惡。
雖說曲墨已然拜入萬花門下,但淩池並不覺得短短幾月他就必須學得悲天憫人心懷天下來。即便如他這般學醫十數載,偶爾也會對那麼極少數的一些人心生厭惡,以致生出不願施救的情緒來。
“你不說我不說,師父和師祖就不知道了嘛~”笑吟吟的回道,曲墨半點也不擔心淩池會豬隊友賣他,隻收了桌上絲線指了不遠一處,“淩池,我們去前頭小館吃午飯吧,早飯吃的太早我都餓了。”
左右沒病人,兩人將攤子托旁頭餛飩攤的大娘幫著照看一會兒便往曲墨說的那間小館去了。
那是間不錯的館子,雖及不上萬花穀的廚子和淩池的八師叔,但兩人也算是高高興興的去開開心心的回。快到攤子時卻瞧見前頭竟有一大一小兩人等著,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先前淩池在郊外破廟診治過的小乞丐帶了個衣衫樸素書生打扮的人來。
那書生年紀不大相貌端正,瞧著不過二十上下,一身青衫雖已洗得有些發白倒也沒有補丁,還算乾淨整潔。瞧見淩池回來,忙起身作了揖。
卻原來是他母親宿疾多年臥病在床,家中上下隻靠出租兩畝薄田一間小院與他給人抄書為生。
前幾日為他母親開方治病的老大夫仙去,尋了旁的大夫又為診金花費所苦,便被曾受過他關照的小乞丐帶來了淩池的攤子。
可巧淩池正要找城郊的小院,倒算一舉兩得。
故而兩下裡一商量,便收攤子隨李書生去了。
小院有些簡陋,但勝在清淨乾淨打了水井,也無甚左鄰右舍,一日隻要三十文錢。淩池便也沒同李書生還價,隻先付了他一個月的房錢,又去給李家大娘診了脈開了方子。
付診金的時候,李書生還是從他給的那一袋子銅錢裡拿的,淩池瞧著他那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可憐樣,便就沒收,權當結個善緣。
左右能這般快找到合適的小院也算是意外之喜,他們身上還有些許銀錢,診金改日再掙便是。
如此,便就算是有個安穩的棲身之所了。
當天晚上,他們就搬進了打掃好的小院裡,院角那棵大橘樹也成了曲墨的臨時新木樁,受到了好一番琴音技能的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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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兩日,淩池的攤子倒是好了些許,雖仍是不冷不熱的來人不多,但至少一日裡也能掙個一二百文,用來對付房錢膳食已是綽綽有餘。
陸小鳳便是第四日的時候帶著花滿樓來的。
他們來時仍是近午的時候,若再晚些,淩池便要收了攤子同曲墨吃飯去了,也算是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