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知這回以謫仙筆躍界是否有淩將離靈息護持的緣故,曲墨同淩池兩人竟安安穩穩地落在一處全無人煙的郊外,既不曾如上回一般昏迷,也未曾被人瞧見,周身上下衣物俱在,著實好運。
隻是四周荒蕪又無人煙,著實不好判斷現下身在何處,故而兩人便打算趁著天色尚早,且去尋一處客棧住下。左右淩池身上的覓影珠並無反應,想來淩晚鏡不在此界,離他們再次躍界又需再等一月,四處逛逛隻當遊山玩水散散心也沒什麼不好。
決定既下,自是說走就走。
隨手取了枚銅幣彈指一拋,兩人跟著落下的方向隨意挑了條路走,說說笑笑,倒也一派悠閒。
走了兩刻有餘,總算是遠遠瞧見了一處可以歇腳的簡陋茶棚。隻是不算寬闊的三四張桌子都已坐了人,寥寥看去約有十多人的模樣。
左側並在一處的兩桌上首是對母女與一青衫長袍五柳俘須的文雅中年人,下首則都是粗布勁裝長發高束手邊擺劍的青年。右側兩桌卻坐著六個滿臉凹凹凸凸皺紋遍布相貌極其醜陋的中年男人,還有一人與左側那些青年打扮相同,方臉劍眉,甚是英氣,就是麵有病相,臉色瞧著並不大好。
左側正在安靜吃麵,右側卻在吵嚷喝酒,瞧著不像一路,處著竟倒相安。
曲墨與淩池相視一眼,微皺了皺眉。
這些人瞧著剛開吃,想來一時走不了,他們若想坐下便隻能拚桌。可左側已然坐滿了人,右側那六個醜鬼瞧著又實在讓他不太舒服,著實無奈。
“我去同那位少俠問問吧,若是方便,你便坐他邊上。可好?”想了想,淩池淡笑言道,“也不知離城裡還有多遠,歇歇腳好些。”
他們去百花樓前剛吃過飯,便是有了後頭西門吹雪之事,也距現下未過多久,倒是不餓的。
隻是不餓歸不餓,卻是有些渴的。
“我和你一道去。”點點頭,曲墨抱著琴說道。
那六個醜鬼瞧著讓人怪不舒服的,也不知會不會有問題,他同淩池一道去,也能多雙眼睛防著。
“這位少俠。”走到右側那桌同那麵帶病容的青年抱拳拱了拱手,淩池好言問道:“我與朋友路過此地想要歇歇腳,不知可否與幾位拚個桌?我們喝碗茶便走,定不會擾了少俠與朋友喝酒的興致。”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神態溫和,言語客氣,叫人初初見了便會生出好感來。縱是令狐衝因林平之及先前其家中長輩針對之事,還有青城派弟子諸般惡劣行徑,對相貌俊秀衣著光鮮的年輕男子皆無甚好感,卻也無法對禮數到位的淩池口吐惡言。
“不過小事,兩位自便就是。”不在意地擺擺手,令狐衝抬肘撞了下身旁的桃枝仙,“讓個位。”
因著欠了‘殺人名醫’平一指一命,桃穀六仙現下不得不聽令狐衝之令。令狐衝讓他們挪,他們縱是不高興,也隻能聽令挪出兩個位來。
“有勞,多謝。”淩池朝幾人點頭道了謝,曲墨亦是跟著謝了一句,方在令狐衝身旁坐下。
隻是這兒沒什麼說書先生,令狐衝亦不如陸小鳳那般有辨識度,他一下裡自然也沒認出來在坐的這群人都是誰,便隻安靜將琴放到身旁條凳上,端起老板送上的大碗茶小口喝著,一言未發。
令狐衝仍也隻管同桃穀六仙喝酒。
他近來內傷愈發沉重,便連神醫平一指亦說他的傷勢無藥可醫唯剩百日可活,師父又因著先前諸事對他越發不喜,就連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小師妹都對他不再親近,轉而喜歡林平之去了。
種種件件,叫他心灰意冷了無生趣,難掩心中悲涼。如今唯有這不知何人送來的數壇美酒,能寥慰他心中苦悶。
思及至此,不由又是一碗飲下,大笑道:“好酒!”
一言落下,確忽聞一旁有人亦是大聲讚道:“確是好酒!”
舉目往聲音來處去看,卻是不遠之處柳樹下有個衣衫襤褸的落魄書生搖著柄破扇,正用力嗅著從茶棚飄過去的酒香。
令狐衝見狀笑道:“這位兄台並未品嘗,怎知此酒美惡?”
那書生卻道:“你一聞酒氣,便該知道這是藏了六十二年三鍋頭汾酒,這等良品豈有不好之理?”
令狐衝先前得了綠竹翁悉心指點,於酒道上的學問已頗有些心得,此時聽他所說,亦生言談興趣,便開口請人一道來嘗。那人卻隻推說萍水相逢一聞酒香已是乾擾,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如此便是你來我往,互通了名姓。
雖是一人臨時起意,一人刻意接近,麵上卻都是一派言笑和樂之色。隻苦了曲墨,乍然聽見令狐衝的名字,險又一口茶水嗆在嗓子眼裡,上下不能。
“怎麼了?”眼見曲墨似是神色有異,淩池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