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因著曲老將軍的情況著實不太樂觀,曲尚書同兩個弟弟皆告了假在家侍疾,曲府這幾日便一直大門緊閉不見外客,就連曲墨一路疾行策馬趕回時亦被關在了大門外,隻能叩門等人來開。
守門的門房是曲家老仆,聞聲開了角門探看,見門外竟是自家失蹤數月的大少爺,忙將兩人迎了進去,向內揚聲大喊道:‘大少爺回來了——!!!’
這一聲傳得倒不遠,但耐不住府中仆從眾多,又有聞聲趕來確認的,見了人行了禮便急匆匆地一路跑回傳訊。故而還不待曲墨同淩池走到正堂,便見他娘被人攙著疾步而來,身後還跟著一眾仆婦。
曲夫人方才乍聽下仆來報失蹤數月全無音迅的長子歸來還不敢相信,如今見人當真毫發無傷全須全尾地站在自己眼前不由心下一鬆驟然紅了眼,急急上前將人抱了個滿懷,落下淚來。
“陌兒…我的陌兒……”
“娘,孩兒回來了。”曲墨見他娘這般,亦是有些鼻子發酸,“孩兒不孝,叫爹娘擔心了。”
“平安回來就好。”鬆開手複又將兒子上上下下細看了一遍,曲夫人再三確認無虞,方執帕拭淨了眼角淚痕,道:“你爹在書房同你師父他們說話,快隨娘一道過去,好叫他們安心。”
這年餘府中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她的陌兒,如今又是公爹,著實叫他們夫妻二人憂心不已。
幸而陌兒平安歸來,實乃萬幸,府中也總算有了件喜事。唯盼…公爹也能逢凶化吉才好……
而曲墨一聽他爹在這原該去工部當值的時辰竟仍在家,便知他爺爺應是當真不大好了:
“娘,我聽邱前輩說,爺爺他…如今不大好?”
曲夫人聞言歎了口氣,卻隻道:“此事三言兩語不好說清,先去見過你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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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讓曲墨去見爹和師父,但白微他們也是淩池的長輩,兩人當初又是一起沒的蹤影,無論是曲家還是萬花都派了不少人四處找尋,就連葉家也是想儘了法子。故而曲夫人便讓淩池一同過去,好歹叫長輩們先見上一麵,也好安心。
如此安排,曲墨自是樂意。
於是曲夫人便打發了周遭一眾仆婦,隻留了個貼身的大丫鬟伺候著,帶著兩個孩子往書房去了。
曲墨雖不是曲千陌,剛穿來時在曲家也因骨折坐輪椅甚少四處走動,但往他爹書房的路總歸還是認識的。且因著淩將離那時的話,他已打算好好將曲千陌的爹娘當自己爹娘般待著,便自上前攙了他娘一路,叫曲夫人的眼神愈發溫柔憐愛了幾分。
曲墨到書房時,裡頭不止有他爹、他二叔三叔和他師父,藍磬身邊還坐著一位不曾見過的苗人男子。那人身形高壯,膚色略顯黝黑,麵容卻十分英氣,看起來要比他師父年長些。
幾人原在談論曲老將軍的病案,見了他與淩池,便也顧不得繼續了,隻都起身圍過來仔細確認了一番,方才問及兩人過往數月究竟去了何處,如何竟就半點消息都探尋不到了。
曲墨也不方便在這時候將裴元同孫思邈給白微的信拿出來說些什麼穿來穿去的事,便隻說他們對那地方甚是陌生,自己到如今也都是迷迷糊糊的沒弄清緣由來去,將話轉去了曲老將軍的病情上。
他一問,眾人臉上的喜色便都淡了下去,書房內的氣氛複又凝重了起來。他爹歎了口氣,隻讓他同淩池也坐下,方將如今情況細細道來。
變故是四日前的夜裡出的。
那日府中原是一切如常,雖因著曲千陌這個長子長孫失蹤的事眾人皆是心有掛礙,但上朝和當值卻仍是要照常去的。原本下了朝,老將軍要同侄子一道往天策府去,然今上招他上書房議事,兩下裡便分開了。後來,老將軍一整日都未去天策府。
他三叔曲文昊直到下值回府都未見到伯父,隻以為宮裡有什麼要緊事留了人,誰知一家子左等右等就是沒見人回來,便又往宮門口尋那當值的小黃門打聽,卻聞老將軍酉時便已出了宮門。
聞此,家中忙派出仆人四處找尋,然卻無果。直至亥時將過,府中門房聽聞有人敲門,方才發現是老將軍自己個兒回來了。
眾人見他無礙隻問去了何處可用過晚膳沒有,老將軍卻不答,陰沉著臉回了房。
老爺子慣來脾氣不錯,這些年待兒孫很是寬和,驟然變了臉,兩個兒子亦是擔心,便隻著後廚趕緊下了碗湯麵,拉上堂弟一道探口風去了。
沒曾想房門竟沒落鎖,一推便開了口子,三人正進房,卻驟然迎麵一槍襲來!若非老二老三反應及時,老大這個文官當場就得被戳個對穿。
然而老爺子卻好似沒瞧見眼跟前是自己兒子同侄子般殺紅了眼。
好在老三年輕力壯功夫了得,老二一手槍法亦深得老爺子真傳,雖將房中砸了個稀爛,好歹製住了老爺子。隻是人卻還是瘋魔了一般,全不清醒。
這一日未見,好好的人突然就瘋了。
老二在大理寺斷案多年,懷疑老父許是叫人下了毒,便也不敢隨意用藥將人迷暈,隻與兄弟商量著先點了睡穴拿繩索捆住,天一亮就往萬花請人。
待孫思邈與白微帶著裴元到府中,卻發現那脈象竟全無問題,顯然既非病症亦非中毒,而離經功法亦全不起效用。白微懷疑老將軍許是中了蠱,叫裴元快馬加鞭回穀請人過來。
說來也是湊巧,前兩日南羋正好帶著徒弟裴芸來萬花見哥哥裴元。他是白微老友,亦是苗疆巫烈神殿大祭司,對毒蠱之物甚是精通,裴元便將他同裴芸還有藍磬、淩小年一道請到曲府。
原想著,三個蠱師一隻蠱獸,無論多厲害多隱蔽的蠱蟲當也瞞不過他們才是。
誰知…竟還是一無所獲……
病因一日未明,便隻能先用眠蠱讓人昏睡著,可這總歸不是長久之計。白微這兩日冥思苦索,複又想到一種可能,眾人方聚在這書房之中,老將軍那處則暫由裴元帶妹妹守著。
“所以…師父您有眉目了?”
曲墨原就對醫道無甚天分,如今又沒了技能仰仗,自是幫不上什麼忙。幸而還知道抓重點,聽了他爹一通解釋,忙往他師父那處尋求解答。
“隻是猜測。”白微迎著小徒弟的目光,雖並不十分確定,倒也未曾瞞他,“你祖父之症既然非病非毒非蠱,你父親與叔父亦能確認並非佯裝,那麼…是否有中咒的可能。”
這僅是他在排除各種病因後作出的推測,並無確鑿的證據佐證,但…他希望自己的推測是錯的。
畢竟萬花與神醫門有藥王有醫者有蠱師,卻唯獨沒有精通咒術者。便是庸無殊那老道,所長也是卜卦算命而非解咒。若當真證實此症是因被人施了咒,那他們這群醫者可就真幫不上什麼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