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上,黑雲密布,與幾公裡外的藍天形成一道鮮明的分界線。
天空中幾隻烏鴉在盤旋迂回,眼中透著駭人的綠光。空氣中悶悶的,還略顯潮濕,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地麵枯草肆意生長,葉片鋒利似生鏽的刀片,本就毫無生機的地麵上血跡斑駁。
傾嫿攥著那幾片布料心事重重,徑直走到亂葬崗的邊緣。
這是一處懸崖峭壁,向下投去目光,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從底下源源不斷地冒出刺耳的尖叫。而四周處處是更加瘮人的白骨堆,骨肉相連的、殘肢碎骨的。
傾嫿沿著邊緣一路尋找阿淩的肉身,一步步向下走去,每走一步都覺得雙腳更加沉重一些。
她在心中祈禱無數次。
“讓我找到他。”
……
亂葬崗是惡靈的聚集地,他們大多都瞧不起神族的人。認為其自恃清高最愛裝模作樣,單隻是淩駕於白雲之巔,便總一副傲視蒼穹,天上地下為神族獨尊的模樣對著世間萬物指指點點。
儘管這些惡靈怎麼看不慣這些神族人士,但骨子裡總歸是些肮臟不入流的東西,麵對神威隻得畏手畏腳假意討好。
更何況,這新上任的魔尊竟在大戰中被神族一女子一劍穿心致死,曾經唯獨能與神族一爭高低的魔族已然大勢已去。群龍無首,族內顯然早已亂成一鍋粥,這天上地下可不就唯神獨尊了。
話說回來,雖然如今是神族一統天地,受世間朝拜,但魔族並未真心投降。其依舊心懷異心,保不準哪天就朝神族的大動脈上狠狠地紮上一刀。
這亂葬崗畢竟還是屬於魔族的統治轄域,異族入境還需知會一聲。
眼下正是神族建立政.度,收複民心的重要關頭,魔族人都是些瘋批性子,若是把他們惹急了,真想不出他們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令人費解的大事。神族也不想這關鍵時刻被魔族橫插一腳,多少都要賣點麵子,使得雙方臉上都過得去。
傾嫿身為神族正品戰神,眼下大搖大擺的過了境,肆意在異境奔走。這些小嘍囉惡靈雖聽過戰神名諱,但不曾見過本尊真麵容。但隻要是神族的人就能引起它們的不滿,免不得挑撥幾句。
“真是稀奇,咱這烏煙瘴氣之地竟也能引來鼎鼎大名的神族人呢。”
“不都傳聞神界一慣瞧不起我們這些下流之輩麼?怎的如今跟回了自己個兒老家似的,真是不把自己當客呢。”
“可不是呢,如今人家可是這天地共主呢,自然目中無人咯。”
……
群鬼七嘴八舌的陰陽怪氣著,聲聲嗤笑此起彼伏。話中看似句句帶刀,字字往人心窩戳,但對於傾嫿來說,簡直跟在她耳吹氣一般,不痛不癢。
沒有任何殺傷力。
這些雜碎的聲響雖激不起傾嫿一絲波瀾,但是聽多了也覺得喧囂。
“不想死就閉嘴。”傾嫿隻是淡淡的一句,厲鬼們瞬間一哄而散,身旁立即就清淨多了。
周圍到處彌漫著刺鼻的酸味,走至深處還能看見幾頭奇形怪異的凶獸。其形狀或是三頭六臂的巨獸,或是長著如芝麻般的千目,亦或是渾身上下布滿一張一合的唇瓣,其口中空洞不斷伸出長舌,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從遠處看活像是隻黏糊糊的、長滿了無數觸手的怪物……
這裡邪氣充裕,是塊“修行”的好地段,不過這裡的氣不正,修的道自會斜些,相由心生,如今這些個凶獸長成如此令人惡心的樣貌便也不覺得奇怪了。
傾嫿在這群怪物中間穿梭,所到之地所見的怪物越多越怪,她心中就越是明白,阿淩生還的幾率就越小。
突然,傾嫿急行的步伐猛然停下。
青筋慢慢爬上她的太陽穴,眸中不停的閃爍著,臨霜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傾嫿的手中。
她緊緊的盯著前方。
順著傾嫿的目光向前看去。目光所落之處被無數的大大小小的鬼怪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知為何,傾嫿總有一種預感,不詳的預感。
這預感告訴她那包圍圈的正中心,一定是——阿淩。
傾嫿的唇瓣上下翕動著,聲量不大也不小,但語氣淡漠:“滾開。”
“誰特麼不長眼,敢到這亂葬崗來耍威風?!”一個眼斜鼻歪的厲鬼氣吼吼叫囂著,“也不看看你爺爺我是誰!今天就要你有來無回!”
這厲鬼邊喊著邊轉身,正好那包圍圈漏了個缺口出來。
傾嫿透過那缺口,看到了一隻血淋淋的手,那手掌中心平攤著一枚白玉,白玉上刻著一個字——翊。
傾嫿緊鎖的雙眉終於得以舒緩,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她的嘴角。
她找到阿淩的肉身了,阿淩有救了!
隨著那厲鬼的咆哮,越來越多的惡靈凶獸轉過身來,都想想看看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那缺口越來越大,地上那具屍體的全貌也漸漸顯露出來。
“全貌”並不全。
地上零零碎碎的散落著些並不完整的肢體,甚至還有大半截大腿被凶獸叼在嘴裡咀嚼著。
唯一完整的,可能就隻剩那隻握著玉佩的手臂了。
傾嫿的雙眸驟然收縮,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耳邊本是群鬼尖叫的聲響,卻瞬間變得空洞,甚至有些耳鳴,其剛上揚的嘴角赫然凝固在臉上。
看起來明明是笑著,卻有一行清淚從她的眼眶溢出,臨霜差點從她的手中滑落。
“就……一絲希望都不留嗎?一點退路都不給麼?”傾嫿笑容垮下,陰沉著臉。
周圍似乎都變的格外陰沉,本是習習的陰風,越吹越狂,在地上形成了一簇簇小龍卷。
一些鬼怪倒也識趣,看著眼前這女人黑著臉,周身還散發著陣陣仙氣,一看就不好惹,便灰溜溜的向後撤去,躡手躡腳的跑了,還順手撿了根手臂。
厲鬼尖叫著,張牙舞爪的朝傾嫿的方位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