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與太子都死了,即將登基的是二皇子。”
燕決滿意地看著皇帝臉上的驚恐與憎恨——他已經無法起身,甚至無法言語了。
皇帝知道,二皇子是何等的不爭氣。
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下人呈上來一個盒子。皇帝看清了,裡麵是一粒藥。
“不是給你的。”
燕決瞥了一眼攤在地上的燕來。
皇帝情緒激動,想要起身,卻隻能無力地瞪大眼咳嗽。
藥被呈到了燕來麵前。
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發出痛苦的□□聲。
燕決冷笑道:“你想問我怎麼知道的?”
皇帝盯著他。
“不止這些。裴氏酒行滅門,青梅,還有我父母的死,都和你有關吧。那些濃度極高的酒是你派人送去的,放火是你乾的,裴氏酒行的人也是你滅的門。”他在燕來跟前蹲下,取過藥丸,塞到她口中,“你殺死了你的父親,也殺死了親兄弟,現在隻剩下你的孩子們了。”
燕來麵如死灰,仿佛一具失了生的意誌般的木偶。
皇帝對她拚命叫嚷,燕來也毫無反應,隻呆呆地看著地麵。
也許是氣極攻心,老皇帝一命嗚呼,去了。
這時,有下人來報:“小王爺,側王妃回來了。”
燕決轉身欲走,卻在即將踏出門檻的那一刻停了下來。
“那粒藥是假的。”他對燕來說,“孩子留不留在你自己。”
微風裹挾著花香,吹遍了漫山遍野。整個世界都沾染上了淺淺的花香。
又是一年春天。
得閒山莊的某座亭下,靳雁正與燕璟之下棋。
桌麵上擺著的是一副西洋棋。規則很簡單:誰先將自己的棋子全部落到對麵,誰就贏。
棋盤上情勢焦灼:第一顆到達對方棋盤的是靳雁的棋子,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也逐漸抵達;反觀燕璟之,他的棋子大多還落在大後方。
那日燕決回府後,兩人說了許多。但具體的靳雁已經記不住了。
她隻記得自己最後說:“你說我不信任你,你又何嘗不是?燕決,我想你也知道,我們都是不會信任任何人的那種人。”
此後,兩人關係一直這般不冷不熱的吊著。
直到今天,燕決帶她來了得閒山莊。
她才知燕璟之還活著。
靳雁下錯了一步棋,燕璟之瞥了她一眼:“我和他做了交換——我讓出皇位,他放我一條生路——這天下誰愛要誰要。怎麼,他沒同你說?”
直到燕璟之的最後一顆棋子抵達對岸,靳雁也沒想明白他是怎麼贏的。
“後來者不一定輸,先到的人也不一定勝券在握。”
靳雁眨眨眼,總覺得他另有所指。
突然間,棋局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在弄清是燕決從山崖跌落時,幾人迅速趕到現場。
看著一人橫在山野間,靳雁隻覺得心都慢了半拍。她緩緩走近,直到被一隻兔子塞了個滿懷時,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然後靳雁哭了。
從沒有人見過靳雁落淚,她自己也沒見過。燕決的墜崖就像是一個導火索,一連串的鞭炮就此點燃。
她想到了上一世被父母按在地上打得團團轉,想到被那些不能稱之為朋友的朋友抱團欺負,想到最初在異世的那幾年……
所有痛苦的、不堪的、讓她成為一個繭的回憶不斷襲來。
她的落淚悄然無聲,就如同她的人一般。可淚水並不斷,仿佛要將存了兩世的眼淚哭乾。
可苦了燕決。他並不擅長應對他人哭泣的場麵,更何況這人還是從未服過軟、對外界築起了銅牆鐵壁的靳雁。
他顧不得方才墜崖的掛傷,也顧不得沾染了灰塵的手掌。他抹去靳雁的淚水,妄圖將這兩世苦難鑄就的淚水擦乾。
很顯然他失敗了,還將靳雁的臉抹花了。
“我在山上看見一隻兔子,你不是喜歡嗎,我就、就去抓……懸崖並不高……沒事,你要哭就哭吧,但能不能彆這麼安靜……”
燕決的口齒笨拙得像個孩子,一時有些語無倫次。
這還是靳雁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在靳雁存在過的那個世界,有人歌頌苦難,說它給人以意義,教人居安思危;有人鄙夷苦難,說它除了苦難本身以外,並不會帶來彆的什麼。
靳雁從前也糾結過這一課題。
除了痛苦的時候,她安慰自己這是人生的必學課;而在其餘時候,她覺得苦難毫無意義。
但在被擁住的那一瞬間,靳雁覺得都無所謂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