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之城(七) “我想為他們做點什麼……(2 / 2)

重見黎明 又行 4411 字 11個月前

不同於有些靦腆的金,這個名叫希爾達的女孩性格頗為冷淡,說話時的語氣甚至比艾文的機械音還要缺乏感情。

好在長安不怕尷尬,繼續熱絡地拉著她聊天。

“那你的家人呢?”

“不知道。”希爾達有些煩躁地皺起眉:“我是孤兒。”

長安笑眯眯的,絲毫不在乎她的冷淡:“好巧啊,我也是孤兒。”

希爾達又低頭看了他一眼,難得地多說了句回答以外的話:“這裡所有孩子都是孤兒。”

言下之意是——並不巧。

長安倒也不尷尬,渾不在意地笑了笑,又問了個他好奇已久的問題:“那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如果他們家裡買不起騎士,又該怎麼對付噩巫呢?”

希爾達像是驚訝於他的無知,再次低頭看了他一眼,迎上長安充滿好奇的目光,才終於肯相信,這人是真的……完全沒有常識。

“五歲以上的孩子才會招來噩巫。”她認命般地為長安解釋起來:“最開始招來的噩巫都很好對付,一個成年人就能輕易將它殺死。等到他們再長大些,有些父母就會送孩子去參軍,要是有幸被選上,這些孩子就能受到部隊保護。”

“至於那些選不上的,他們的父母就會去黑市為他們買阻斷試劑。”

不等長安詢問,希爾達便擰著眉,自覺地替他解答了疑惑:“和我們上場時打的試劑差不多,隻不過這裡的試劑打完後會提高噩巫出現的概率,而阻斷試劑的作用則是降低概率。”

“阻斷試劑的價格比騎士低很多,而且越接近成年,噩巫出現的次數也會越少,普通家庭也能負擔得起這部分開銷。”

談話間,第五個上場的男孩也終於結束了戰鬥,但比起之前的幾人,他的傷勢要重上許多,很快就被抬上擔架帶離了這裡。

長安遠遠地望著,視線追隨著男孩滴落的鮮血直至消失在儘頭,他輕歎了口氣,仰頭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問希爾達:“那你們呢?如果能活到成年,你打算做什麼?”

“我?”希爾達聳了聳肩:“應該會加入聯邦軍吧,退役後找份巡警之類的工作,偶爾幫一幫那些沒人管的孩子——那些活下來的前輩們都是這麼做的。”

“這樣啊。”長安彎起眼睛,輕聲讚許著:“是個很棒的願望。”

希爾達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治療藥劑的效果十分顯著,長安能感覺到自己肩上的傷口正在緩緩愈合,但與之伴隨的,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劇烈疼痛,長安本就是怕疼的人,很快就徹底沒了說話的力氣,臉色蒼白地靠在牆上等待劇痛褪去。

大廳依舊喧鬨嘈雜,陰影下的這片小天地卻有著難得的安靜。

直到最後一個孩子成功從場上出來,長安肩上的疼痛才終於有了減退的趨勢。

他抬頭看了眼電子屏,第二個孩子的照片灰了下去——今天隻有他沒能活下來。

收益清點結束後,長安便又跟著隊伍一起重新回到了狹小逼仄的小房間,他把艾文從懷裡拿出來,抱著一起躺在了床上。

“你的傷怎麼樣了?”艾文問他。

“基本愈合了。”長安盯著天花板發呆:“艾文,你覺得,這些孩子的生活環境怎麼樣?”

艾文沒出聲,良久後才回答道:“……很不好。”

長安眨眨眼睛,似乎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艾文顯然猜到了他的打算,冷靜地指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你沒辦法讓所有孩子都和金一樣。”

暫且不論每個孩子的實力不同,就算長安能做出足以殺死噩巫的武器,那麼按照這裡的規則,所有的孩子都將被送往黑約市中心的賭場——這顯然不現實,而作為老板的亨利,也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知道。”長安抬起手臂蓋住雙眼,將暖黃的燈光隔絕在外,“所以我在想,隻給他們做些能保命的武器。”

艾文沉默片刻,“我時常覺得,你看上去不像個孩子。”

長安愣了一下,隨即笑開:“對了,之前忘了和你說,我確實不是小孩,隻是身體不知道為什麼變小了而已。”

“在我原來的……”長安頓了頓:“呃,家鄉,我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基本都已經結婚生子了。”

艾文問:“你也一樣?”

“啊,”長安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艾文的意思,他將搭在眼睛上的手拿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我沒有。”

“早些年忙著學習,後來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身體又出了問題,走路都隻能靠輪椅。”長安指了指自己的腿:“漸凍症,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是一種會讓全身肌肉逐漸萎縮的慢性病,在我的家鄉,這是種無法治愈的絕症。”

“我知道。”艾文似乎對這個病很熟悉,“後期大概率會死於呼吸衰竭。”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這個病……在這裡不是絕症。”

“是嗎?”長安的眼睛亮了亮,治好漸凍症原本是他最迫切的願望,但自從來到這裡後,接二連三的意外使他疲於奔命,近在眼前的生存危機漸漸將“治病”這件事排到了靠後的位置——他甚至有時會忘了自己還是個“重病在身”的人。

“我是二十六歲的時候發病的。”長安說著,低頭看了眼自己尚未抽條的身體,“這樣說來,我還有十幾年的時間為治病做準備。”

艾文看著他滿懷期待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將剛到嘴邊的下一句話咽了回去。

“嗯。”他點點頭。

反正還有十幾年,他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