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為你鳴14
從格寧阿羅回紮巴後,陸熙感覺自己像褪了層皮,這些天她累的虛脫。
回去的時候laul還在院子裡迎接著她們。
Laul關心她們,屋裡早已煮上了熱騰的飯菜。
曼姆爾沒被抓到,反而與陸熙直接的打了個照麵,說不好他會重新找上陸熙,要知道尋找目標對於曼姆爾來說可是小菜一碟。在回程的路上,周誠千叮嚀萬囑咐的對她說去哪兒一定要與他說聲,以免出現危險。
她現在會想跑到哪去,她累的隻想躺在床上睡她個三天三夜。
下午,全體人員都進行休息,可是床上的陸熙是被一個視頻電話給鬨醒的。
這破手機,正要用的時候沒有網,好不容易睡個懶覺卻能收到視頻電話了,她起身拿起了一旁的手機,眯著眼看了會。
她爸媽打來的!
陸熙立馬坐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
“滴”
電話接通。
手機屏幕上出現了文妍熙的臉。
“熙熙?”
“聽得到我說話嗎?”
文妍熙在手機那方詢問。
“聽得到,聽得到。”
她連忙點頭。由於紮巴這邊的信號時好時壞的,她和文妍熙一直都是在手機上微信聯係的,從來這裡的那個時候起她和文妍熙就沒有進行國視頻電話。
“呀,熙熙,你怎麼把頭發給剪了呀。”
文妍熙看到陸熙那頭發,不由得驚呼。
陸熙撥了撥自己的頭發,“這邊洗起來不太方便就剪了。”
“你和爸還好嗎?”
“叫爸彆抽煙了啊。”
文妍熙坐在了沙發上了,鏡頭裡隱隱的看得到陸適的衣角。
“說你呢?”
“女兒叫你彆抽煙了。”
陸熙臉湊近手機,信號有些不好,偶爾會卡。
“爸,聽到了嗎”
“彆以為我不在國內,就可以逃得過我的法眼。”
“雖然吧,抽煙是男人耍帥的一個標誌性動作。”
“但是健康最重要。”
她來了N國,經曆了這麼多的事,她更加的清楚一個人的健康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文妍熙直點頭,“聽著沒,女兒跟你說話呢。”
她碰了碰一旁坐著的陸適的手肘。
“聽著了,聽著了。”
隨之傳來的便是報紙翻頁的聲音。
陸熙微笑,抿抿唇說,“先不說了哦。”
“爸,媽,再見。”
“好,熙熙要照顧好自己啊。”
第二天一早,陸熙就早早起來了。N國這個季節一直都是晴天,太陽從地平線的儘頭升起,照的半邊霞紅,跨過小山坡,越過芒果樹,漫過荒原,直抵最西方。
今天,陸熙幾人要去周邊的一個村子裡展開婦女兒童幫助活動,這也是她們這個隊伍女生多的原因。
N國的婦女大多都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育,不知道該怎樣在自己沒有能力做重活的環境下為家庭裡做貢獻,改變N國原有的陋習。
這裡的婦女大多十四五歲就被家裡給賣出去了,由於家裡的經濟條件差,如果生了女兒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就要把她早早的嫁出去,實際上說嫁不如說是賣。
男方的一頭牛就可以換一個女人的一生。
但是在這之前,她們首先要去紮巴的市中心的街上采購一些東西,食物,材料,她們要教村子裡的女人們做手工,讓她們增加收入的來源。
陸熙出門,她要去找周誠,周誠對她說了,去哪兒要先給他說聲。手機沒信號了,隻好去營裡找他。
說實話,陸熙來了這裡這麼久,真的沒有認真的去維和營周圍看看。
在她心中這裡像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
她走到維和營的門口,從門口往裡望,裡麵有塊大石頭,石頭上麵用紅色顏料塗抹著鐫刻的幾個字。
“中國維和營”
幾個哨兵在門口站著。
她走近,左邊的兵看見陸熙走來,開口問。
“同誌,什麼事?”
他走近,是一個不大的毛頭小子。
“我找你們周隊。”
“周誠”
她說完又怕麵前的人不知道,直接說出了他的名字,一字一聲的咬清楚了,從口中蹦出來。
“哦,周隊給我們說了。”
“你是周隊他們正在保護的誌願者嗎?”
“陸熙?陸同誌?”
他笑,完全沒了剛才站崗時的嚴肅。
“嗯,對。”
陸熙有點驚訝,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倘若周誠告訴了他,也不會給他們看自己長什麼樣吧。
她有些疑惑,抿唇思考。
麵前的兵蛋子道,“周隊說了,自然就認出來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
他可不敢對麵前的這位同誌實話實說。
隻顧著笑,隨後又道,“走吧,周隊在訓練場上,我帶你過去。”
周誠給他們說了陸熙,是昨天回來的時候,走到門口對他們說的。他說,這些天可能會有個女孩子來找他,可能他們正在抓的嫌疑人已經將她視為目標了,希望他們多留意。
他們問周誠到底怎麼才能知道是他說的那個女同誌。
周誠對他們是這樣的描述的,矮,白,短發像狗啃了似的。
就是聽了周誠的描述,今兒他看見了陸熙,才能一眼認出來。跟陸隊描述的簡直不要太像。
她跟著他穿過一條路,到達了他們的訓練場。
小哨兵停下,指著訓練場上的一個身影,“陸隊,在那兒練人呢。”
“你去吧。”
“好,謝謝了。”
陸熙道了謝,視線越過大半個訓練場,找見了周誠。
訓練場上有很多軍隊裡訓練的器材,地上是泥土鋪成的,偶爾會有幾處長出小草,但是大部分都是光禿禿的,可以看的出這個場上每天都有很多人。
但今天,陸熙隻看見周誠幾人。
她走近,地上有幾個人趴著,端著牆,瞄著不遠處的一個很小的靶子。
從側麵可以隱約的看見周誠的不滿情緒,微皺著眉頭,沒帶帽子,露出了乾淨利落的寸頭,他的下顎線明顯,薄唇緊抿,雙手背在後麵,他穿著短袖,可以看見他手臂上流暢的線條和隱約突起的青筋。
由於長時間都穿著作戰服的原因,周誠原本的膚色好像並沒有被紫外線浸透改變,他的膚色不算很白,但和地上的幾個人比,那可要好太多了。
白的不變態,隻是比軍人正常的皮膚要白。
可能是個人體質的原因。
“嗨,周隊。”
她站在周誠後麵見他沒見著自己,主動與他打招呼。
周誠轉了過來,看見了陸熙。
“怎麼了?”
“小陸同誌,找我有事?”
他的眉頭舒展開了,但眼睛裡還是透著些許的寒意。
地上的人抬起頭,正是張唯,陳利和李矢崎。
“噢,我們待會要去紮巴的市中心買些東西。”
聽到這話,趴在地上的三人立馬抬起了頭,眼裡放光。
“隊長,我們快去吧。”張唯說到。
周誠睨了他們一眼,“注意力不集中,要你們的敵人在你們旁邊乾擾你們,你早就沒了。”
陸熙在旁邊尷尬的笑笑。
“周隊,他們在訓練嗎?”
“嗯。”
他輕應,隨之叫他們起來,“這次隻是開始,回來繼續。”
他的聲音冰冷,張唯他們累的整個人都趴在地上了。
他們周隊狠起來,那可真的是不當人。
不過是昨晚的射擊測試,成績落後了些。周誠早上五點就把他們給叫起來在訓練場上趴了整整兩個多小時。
“我們要先去換衣服,你在門口等吧。”
話落後,他又思索了會,“或者,在這裡等。”
“不要隨便亂走。”
他說道。
“哦。那我在門口等你們吧。”
營外,陸熙站在那兒,百無聊賴。她今兒穿的白色短袖,出門時本來又要穿一件黃衣服,臨走時又想起了周誠對她說的話,不要穿太豔麗的衣服,她上次就被打臉了。
她低著頭,踢地上的石塊,踢遠了一個又踢下一個。
直到感覺到陰影覆蓋在自己的身旁。
她抬頭,周誠幾人站在了她的旁邊,他們已經整理好了戎裝。
“還有一個呢?”
“世偉哥呢?”
她不解的問。
周誠:西邊某處出現地雷,被緊急叫去排爆了。
陸熙:哦。
張唯:走吧。
陳利:市區中心應該要安全些。
幾個小子在那討論,不遠處,迎麵走來一個穿著不同軍服的人,歐洲人的麵孔,白皮膚高鼻梁,比陸誠略矮。
“hi,Victor!”
“Baldwin! Ken! kyle!”
他走過來拍了拍站著的幾個人肩,看來他和他們很熟了。
陸熙站在周誠旁邊問,“這是其他國家的維和兵嗎?”
她說的小聲,隻有周誠聽得到,她隻比周誠的肩膀高一點點,湊到耳邊還要墊著腳問他。
女孩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脖頸,癢癢的。
“嗯,他叫jam。”
“來自英國。”
“哦。”
她的視線在jam的身上遊離,小聲嘟囔著一句,“長得還不錯欸。”
周誠聽見了,他側頭看了看陸熙。
Jam注意到了陸熙,他問周誠這個女孩是從哪來的。
張唯給他們解釋,這是他們要保護的誌願者,他們馬上要出任務了。Jam也不好多與他們說話,jam來這裡是來找易誌偉的。
Jam是他們營區的排爆手,此次來這邊主要是要找易誌偉商量他們最近發現的一個新型地雷,是在N國從來沒有發現過的,處理起來十分的棘手。
到達紮巴市區,陳沉建議分成兩隊去采買。陸熙,周誠,許池,蘭采,張唯五人到紮巴最大的市場去采買食物,剩下的人與他一並去采購做工藝品需要用到的材料。
紮巴的菜市場是露天的,街邊有很多用幾塊廢棄的鋼鋁板子搭成的簡易店鋪,人還是有很多,街上還有很多的難民在角落蜷曲,眯著眼睛睡覺,不打算醒來。
陸熙拿著單子,各處尋找比對,終於買齊了單子上的東西。
他們走到了市場最中間,十字路口處,這裡會有人開著車路過。
街邊有一個老婦人提著籃子在賣東西,用著阿拉伯語在叫賣,她賣的是小麥餅。
老婦人身形佝僂,頭發花白。
蘭采:“陸熙,她在賣什麼?”
陸熙:“小麥餅。”
蘭采提議要不要她們去買幾個,看著那個老婦人怪可憐的。
陸熙點頭,說好。
周誠:我陪你去吧。
陸熙:好。
他倆到了老婦人的跟前,上一個顧客是一個小孩子,不過七八歲,他買了小麥餅離開了。
看起來很好吃欸。
上次格寧阿羅的那個老板給她們端上來的小麥餅,讓陸熙久久不能忘懷。
她走近,輕聲詢問,小麥餅多少錢。
老婦人抬眼,被皺皺的眼皮包裹起來的眼珠裡透露著一些無奈和可憐。
老婦人顫巍的手伸進籃子裡,她說一個小麥餅十磅一個。
周誠一直盯著她,她的手放在籃子裡一直都沒有伸出來。
突然那個老婦人說,快離開。
她的語言焦急,陸熙一臉蒙,周誠看見了她籃子縫隙裡隱約的炸彈形狀,他眉頭一緊,叫住陸熙。
“籃子裡有定時炸彈!”
“聽見聲音了嗎?”
“在倒數了。”
陸熙驚愕,她看著老婦人,老婦人布滿褶皺的臉上流下一行淚,她叫他們快走。
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裡是十字路口,人流量極大,如果炸彈在這裡爆炸一定會造成極大的傷害。
她不死心,她想搶老婦人手中的籃子。
隻聽見老婦人說,她不能走,她死握著手中的籃子,周誠在旁邊疏散人群。
他用英文說著這裡危險,周邊的人群一下就亂成了一套,蘭采她們瞬間被人流包圍,人擠人,牆角睡著的難民醒了,也湧入了人潮。
十字路口的人群越來越少,倒計時越來越逼近,老婦人不肯走,周誠過來拉著陸熙。
“快走!”
他嚴厲的說著。
“她是被威脅的!”
陸熙急切的說到,她想爭脫,但周誠硬拉著自己走了。
“你不要命了!”
“你知道嗎?她如果不站在那裡,那些人就會將她的家人給殺了!”
他大聲對她說,拉著她跑。
砰的一下,天上出了一大團蘑菇雲,那個老人消失在爆炸聲中,陸熙被周誠護在身下,耳朵被她蒙住了。
整個身體被受到了巨大的震動,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們就葬身於火海之中。
喪鐘為你鳴15
街上的難民從剛開始的那點人,逐漸增多,蘭采她們被困在人群中,陸熙和周誠還在原來的那個地方。
可是逃跑的人群將他們帶著走,張唯在蘭采她們的身旁,他用儘力氣才把兩人給奮力拉在了一起。
待回過神來,陸熙掙脫周誠,去看十字路口,那裡被炸彈炸毀,觸目驚心。
那個老人已經和廢墟融在了一起。
這是她的命運,他們不知道那個來買小麥餅的小孩就是威脅她的人。
老婦人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那些殘忍至極的人傷害自己的家人。七八歲的小孩,被恐怖分子挾持,要他去給她傳句話,如果再不引爆,那麼她的兒子便會成為一灘肉泥。
陸熙的心像被糾了一把,但她不知道,更令人傷心的還在後麵。
她沒敢再去看周誠,隻朝出口跑去,不遠處的人群還沒完全疏散。周誠在後麵跟著。
她在彆扭,可能是因為周誠知道事情要那樣發展卻還能這樣的狀若自然,亦或是因為他大聲的吼了自己,兩人遺落在人群的後麵。
一前一後的走著,她的耳朵上還殘留著周誠手上的餘溫,酥酥麻麻在耳尖處肆意蔓延。
人群中,許池在後麵跟著蘭采和張唯,害怕走丟。忽然,她感受到了背後的一陣拉力,讓她後退不能上前,後來她脫離了張唯和蘭采。她的後背被人拉著,她正想出聲大喊,突然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拿出的手機被那人給搶了扔在了地上。
就這樣她消散在人群中。
“許池呢?”
待人群消散,蘭采才發現許池沒在了。
“剛剛還在的。”
張唯皺了皺眉環視了四周,忽然間,蘭采驚呼,她指著地上的手機。那是許池的。
“許池的手機!”
剛才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許池去了哪裡。
周誠的對講機裡傳來了張唯的聲音,“周隊,許池不見了!”
“我們趕緊會和。”
他皺著眉頭,聲音冷漠。
“怎麼了?”
陸熙猛抬頭。
“許池出事了。”
周誠回她。
幾人迅速找到對方。
“隊長!”
“這兒。”
張唯站在街邊,在路的對麵,兩人孑然立在那裡,周邊的民眾都差不多離開了。
“許池是怎麼丟的?”
陸熙著急問。
張唯正想開口,蘭采比他先了一步,她的臉上充滿慚愧內疚。
蘭采:剛才我們在馬路對麵等你們。
蘭采:街上的人聽到有炸彈,一股腦的往這邊衝,我們在人群中,隻能跟著他們一起走。
蘭采:那些難民也一股腦的往這邊跑來,人流量越來越大,等我們停下來的時候,就沒再看到許池了。
她拿著手上的手機,向她們說,“看,這是許池的手機。”
陸熙看向她的手中,沒錯,這是許池的。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她。”
周誠抿唇,眼底不見晦明。
“我告訴陳沉哥幫扶活動暫時推遲。”
陸熙看向蘭采,蘭采點頭。
她打了電話,四人站在房屋之間,他們的身影被陽光拉成長長的筆直的線。
這條街上,擁有紮巴唯一十字路口,最繁華的地方,卻因一顆炸彈變成地獄。
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馬路,樓層倒戈,血肉埋於廢墟之下,這些無一不在昭示這個國家的命運。
他們在紮巴街上找了好久,卻依舊沒有找到蘭采的身影。周誠已經聯係周邊巡視的維和兵注意可疑的人,並讓他們跟著一同尋找。
一時下來,竟已到了黃昏,該回去了。
周誠抬眸,望向遠邊天際。
正要離開時,陸熙悶悶不樂,蘭采十分擔憂,要是許池有什麼危險該怎麼辦。她不敢想,隻默默撐著手捧著臉在那想。
她的眼睛空洞,自那炸彈爆炸之後就這副樣子。
夜晚,是屬於罪犯的。
紮巴東郊,那裡有一處難民聚集地,不是政府組織的難民營,而是那些各個流派逃兵所組織的。
這裡燈光比市區還要明亮,那些人在帳篷外麵放著歌,跳著舞。這裡很臟很亂,大多數都是男人。他們品行惡劣,說是難民倒不如是這個國家的寄生蟲。他們依靠燒殺搶虐來滿足自己的生活。
許池被他們綁在了這裡的某個帳篷裡。嘴巴裡被堵著一塊破布,手被綁在了一根石柱上。
這裡是哪裡?
她不知道。
在那個人將自己拉出人群離開後,許池就在路上被打暈了。
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外麵正在笙歌,不是當地人,都聽得出來外麵是有多狂亂。
*
回去之後,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幾個人不安的在laul的院子裡討論,陸熙在門口發呆。
忽的,聽見了張唯說,有了許池的蹤跡。
她立馬站了起來。
“在哪看見的?”
她湊近,發尾被風撩起。
“紮巴東郊。”
張唯說是在那裡的N國士兵看見的,與維和營的關係還不錯,所以聽到在找一個人,就和他們說了有幾個士兵見過。
“隊長,在紮巴東郊。”
“怎麼辦?”
張唯眉頭緊皺,紮巴東郊不是一處好地方,他們心知肚明。
周誠思量了會,開口道,“我和張唯兩人去。”
這件事情不宜太多人去,且已入夜,正是不安寧的時候,如果陳沉他們一道去的話,恐怕還會遭遇到傷害。
他們即刻動身,不容片刻緩留。
卻沒想到,陸熙比他們先上了車,他們要開越野車,陸熙猜到了,早早就上了車,在他和張唯討論的時候。
上車後,陸熙端正的坐在後座。
“你怎麼來了?”
周誠的心情越發不好,眉頭緊皺,眼裡寒冰似刃般盯著陸熙。
看出來,他很不想讓陸熙跟來。
“這很危險,趕緊下去!”
周誠的語氣嚴肅坐在駕駛,通過前視鏡就可以看出他隱藏的怒氣。
張唯可從來沒看到他們周隊在一個女孩子麵前發這麼大的火。
“我不!”
陸熙脾氣犟,“你今天硬把我拉走就算了,為什麼救許池還不讓我去!”
“下去!”
“我不想說第二遍。”
“我不!”
陸熙驢脾氣犟的要命。
“周誠!”
這是陸熙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許池是我的朋友,我不相信你。”
她說的果斷,這句話一腳踢中了周誠的心臟,她不相信他。
是啊,陸熙該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唇角微勾,眼裡卻沒半分笑意。
“好。”
“那陸同誌就跟我們一塊去吧。”
越野車猛然一開,將陸熙整個人都給帶向前,張唯不敢說話。
他知道,這下隊長是真生氣了。
紮巴東郊有一段路,路上幾人都未言語。
張唯害怕開口就被他們老大給斃了,陸熙和周誠兩個人正在置氣。
其實陸熙在路上想過,自己這樣會不會太任性了,要不要和周誠道個歉。後來轉念一想,哼,才不。
彆以為他維和兵了不起,見死不救,不過而已。
直到三人到達東郊,看見眼前燈光閃亮。
一路上的沉寂才被陸熙打破。
“這兒不是郊區嗎?”
“怎麼看著比市區還繁華。”
她沒跟周誠說話,是在問張唯。
“難民們也需要夜生活?”
“不知道。”
張唯答。
周誠和張唯換了便裝,他們隻想救許池,不想在這裡引發太多麻煩。
周誠先走進去了,周遭傳來嘈雜的音樂,這裡像中國的酒吧,隻不過是露天的。
有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旁邊還矗立著幾個酒瓶子。
周圍全是糜亂。
他們裝作是來這裡麵來玩的,因為現在許池具體被關在哪裡,他們還不知道。
周誠一身黑衣,露出□□的眉骨和鼻梁,他環視周遭,慢慢的向中間最大的帳篷走去。
這些難民都沒發覺,因為大多都已爛醉如泥。
“為什麼朝這邊?”
陸熙小聲問張唯。
張唯看著周誠的背影道,“擒賊先擒王。”
“如果許同誌真的在這裡麵的話,那應該在他們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像這種非法難民聚集地,往往都會有他們自選出來的領導人,如果他們綁架了人質的話,也會將人質送到他們認為最厲害的那個人那裡去。”
“哦。”
陸熙聽後默然,和張唯跟在周誠後麵。
他們來到了帳篷外麵。
聽見了裡麵人的聲音,他們正在狂歡。
透過帳篷的小洞,陸熙大概的看了下,裡麵有四個人,用著阿拉伯語說話。
她還看見了許池,被綁在了那。
陸熙聽著,大概聽出了這其中的內容。
“怎麼樣,他們說什麼?”
張唯問陸熙,周誠不住聲。
陸熙皺眉,他們的言語十分粗俗。
“他們要□□許池。”
她十分生氣,想要趕快進去把許池給救出來。
“欸,先彆急。”
張唯製止住了陸熙。
裡麵有幾個人要出來了,他們拍著一個人的肩,在告訴他要好好享受。
“我靠,有病吧。”
“還不進去嗎?”
陸熙蹙眉。
“等會,等那幾個出來再說。”周誠道。
留在屋子裡的是是一個壯漢,很高。
他一口飲儘了桌上的酒,隨後朝許池的方向走去。
促狹的笑著,像即將捕食的惡魔。
“走!”
周誠帶著他們進去。
那個人正在解許池身上的繩子,開始對許池動手動腳了,任憑許池再怎麼掙紮,這所有的動作對於那個壯漢來說都是撓癢癢似的。
周誠從後麵製住他,兩人的力量勢均力敵。陸熙和張唯正在給許池解繩子。
汗水和淚水將許池的頭發濡濕,她站了起來,衣衫不整,隨即張唯將他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讓陸熙給許池披上。
張唯去幫忙了,拿著桌上的一塊布就將壯漢的嘴給堵上了,兩人將壯漢給綁在了綁許池的地方。
隨即趕快出去。
路上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
上了車之後,許池抱著陸熙大聲哭。
一直說著謝謝他們。
自然,陸熙不敢想,如果他們沒有及時到那裡的話,接下來該怎麼發展。
她們是誌願者,一心一意護著的人,卻反過來咬她們,想要將她們吃的連渣都不剩。
陸熙心寒,夜風襲襲從窗外吹進來,掠過她心中的那片草原,草原早已荒蕪,寸草不生。
懷裡的許池停下哭泣,微微抽噎。陸熙的手撫在她的背上安慰她。
周誠在開車,他的目光從前方,轉到前視鏡上,他看到陸熙,她眼神中的那股倔勁恍然間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空洞迷茫。
喪鐘為你鳴16
兩天後,中國營裡。
李矢崎收到消息,立馬在訓練場上找到了周誠。
周誠正呈匍匐姿勢,舉著把狙擊槍,一雙銳利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
“隊長,依照你說的,難民慌逃,擄走許同誌,果然是有人故意為之的。”李矢崎蹲下,在周誠旁邊慢慢的說。
“嗯,繼續。”
周誠繼續凝視前方,太陽烈烈,晴空萬裡。他一身訓練服,將他的身材完美襯托出來,結實有力的臂膀,修長分明的指節,握著槍,聲音稍啞,大約是從早上到正午都一直沒怎麼說過話的緣故。
“經調查這幕後的主凶是曼姆爾。”
“那裡的難民說,他們是受到曼姆爾的指使。”
曼姆爾沒有告訴他們名字,不過他在他們的麵前是出現過的。他們與前去調查的人說的,說那裡麵的頭目是個白人。
在N國白人很少,如果有能力或者願意花費心思去讓他們乾這種事情的人。
除了曼姆爾,他們當真是找不出來第二個這樣的。
“他們說曼姆爾要他們抓一個女人。”
“當他們抓回去時,曼姆爾說不是他想要的人,便讓他們自己帶回去了。”
李矢崎停頓,“後來又經進一步的調查....”
“原來曼姆爾要抓的可能是...”
李矢崎看了一下周誠的臉色,見他沒啥反應。
“可能是陸熙。”
“陸同誌。”
曼姆爾對他們說的不是很清楚,隻說了要他們抓的是一個短頭發的中國姑娘。
長得很漂亮。
要他們在紮巴各處留意著。
這種抓人的方法雖然很蠢,不過後來也算是歪打正著,抓著了與陸熙一道的許池。
許池也是短發。
他說完,等著周誠給他下文。忽然間聽到一陣響,是周誠開槍了,幾百米外的地靶中間,直直的一個洞。
周誠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一臉平靜,緩緩開口。
“陸熙與曼姆爾有一麵之緣。”
“這次隻是曼姆爾的一個失誤了的下馬威。”
“他這樣的人,這次沒成功便不會善罷甘休。”
周誠嗓音沉沉,深棕眼眸凝視前方。
*
燈光照映的房間裡,幾個人圍在桌子旁。
陸熙先開口,“沉哥,上麵怎麼說?”
許池低著頭坐在那裡默不吭聲,隻怔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們五人,已經將許池被難民綁架,險些被□□這件事情告訴給了上麵的人,希望上麵的人能做出合理的安排,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說法。
陳沉扶了扶眼鏡,皺著眉道:“上麵說要許池保持沉默。”
“為什麼?”
陸熙比許池率先問他。
“上麵說這樣會讓他們一直想要建立的無國界世界的願望破滅,如果許池的這件事情被公開,那麼上麵乃至我們在N國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將付諸東流。”
“無國界?”
“哼。”
許池驀然抬頭,發出一聲冷笑。
她原來也是無國界的信仰者,可在遭受了那件事情之後她便不再信了。
“那些人,不過是怕他們的烏托邦美夢破滅罷了。”
她的聲音略微顫抖的說著。
如今許池經過了這件事情,她已經不想再留在N國了。她隻是想在她離開之前,把這件事情給公之於眾罷了。
被欺淩者都沒有什麼害怕,他們又在害怕什麼?
她實在是想象不到。
許池站了起來,摔門出去了。
“那些人,不過是怕他們的烏托邦美夢破滅罷了。”
“那些人,不過是怕他們的烏托邦美夢破滅罷了。”
...
這句話一直在陸熙的耳邊圍繞。
真的是這樣嗎?
她不知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來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是因為自己也想要創造一個烏托邦美夢嗎?
她的手不安的揉搓著。
剩下的人不言語,陳沉起身追了出去。
夜裡,下起了紮巴鮮少出現的大雨。空氣裡混雜著泥土的味道,這雨來的突然,黑夜裡伸手不見五指,那雨像是從天空中的一道縫隙掉落下來,重重的打在土地上,也重重的打在人的心底。
許池抱膝坐在樓梯上,透過麵前的那一扇窗望向外麵。
她實在是想不到什麼理由來說服自己不要在意這件事了。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從剛開始的慢慢滑落,再到後來的大顆大顆的砸下來。
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難過。
本來可以不來的。
如果沒來N國,她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吧。她的丈夫也會對自己不錯吧。
可是總是事與願違。
誰也不會知道,那晚在帳篷裡,她的絕望。
她無法動,無法大聲喊叫,隻能看著那些人脫掉自己的衣服。
那些人是原來的自己一心一意想要救助的人啊。
低低的啜泣,伴隨著外麵的雷聲,她的頭發已經被淚水濡濕。
接下來呢,她該何去何從。
陳沉找到許池的時候,是在樓道口看見她的。
許池感覺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她從臂彎裡抬起頭來。
“我以前是賽車手。”
陳沉用了這句話來開頭。
“那時我以為我以後會和賽車一起走遍人生大半輩子。”
他笑,眼睛裡閃爍著點點的星光。
“可是,最後還是沒能夠...”
“為什麼?”
許池問,她帶著些鼻音。
“賽車手是要隨時麵對危險的。”
“我二十歲那年,大三,參加了國際賽車比賽。”
“馬上進入四強了。”
他平淡的說著,講述著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
“家裡傳來噩耗,我的媽媽出車禍了。”
“是在買菜的路上,被一輛轎車撞的。”
“她走的那天,我正在飛機上急著趕回家,手機沒有任何信號。”
“下了飛機才知道,她已經離開了。”
他自顧自的笑了笑,“我爸說,她撐了很久,那一口氣始終沒有咽下。”
“就為了等我。”
他說到這裡,聲音不由的顫了顫。
“我媽在的時候,我因為賽車受了不少的傷,有一次傷的十分嚴重,腿直接給撞骨折了,住了半年的院,才漸漸的轉好。從那之後她就很擔心我賽車會出事,總說這個不安全。”
“當時的我沒太當回事,說自己的命大。”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無比無比愛的人,有一天就這樣的消失了,我甚至還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麵。”
“從那之後,我放棄了賽車,就當聽她最後一次話,好好活。”
他默了許久,又開口道:“我無法理解你的經曆,但這不算很糟,至少在我看來不算壞。”
“其實這個世界很美好,隻是這個國家沒有被上帝眷顧。”
“你要相信你沒有錯。”
“不能跟這些沒有發生的事情過不去。”
良久,陳沉站了起來,對許池說自己回去了。
上去的時候,聽到了許池的一聲小小的“嗯。”
*
外麵雷聲陣陣,陸熙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不知怎的,她的心有些亂。
床頭的手機震動,是周誠發來的消息。
自從加了周誠的微信後,她和周誠很少聊過天,一是因為這裡的網絡條件不好,再或者是幾乎每天都可以見到,自然便少了手機上的聯係。
他的頭像是一座教堂的鐘。
陸熙曾點開他的頭像看過,那座鐘巨大、破敗,經過了時間的洗滌,顯得蒼老。
他問,“睡了嗎?”
隨後又伴隨著一下震動,“沒睡的話,下來聊聊。院子裡等你。”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不算很晚,外麵的雨下得瓢潑,她起床,隨手拿了件件外套,下了樓。
樓下院子裡,周誠穿著訓練服,打著把黑傘,立在雨裡。
他的身影欣長,雨傘將他的臉遮住,隻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下頜。
陸熙下來了,她立在門口。
假裝咳了幾聲嗽,雨傘下的人才抬起了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