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母親的記憶很少,就連我現在,都分不清母親當年,究竟是不想待在侯府之中,所以想要出門,還是母親想要饋贈佛僧。”
“母親去上香之時,總會帶許多的金物,一路上分發給眾民,每次上香,都會給寺廟贈送一大批香火。
更甚至於那時的京中流民,四處打聽記下母親的出遊時間,隻為在路上求的母親恩贈。”
“母親每次出遊,路上都會有大量的流民,更乃至於流民越來越多,擋住道路。
那時跟隨母親出遊的侍衛長就會提出提議,讓他們驅散流民,還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
但每到此時,母親便搖了搖頭,寧願行走的慢,也要給出無數的饋贈。”
“有時候,我也會發現那些流民之中,有些是故意裝出的破爛,有些明明家中無災無難,生活富裕,也要故意裝出流民之樣前來領贈。
我那時年紀小,得意洋洋的指出了哪些人是這樣的人。母親那時仍舊是溫笑著,看著我笑著,仍舊隻是摸了摸我的頭。”
“後來,母親臨死之際。她仍舊隻是淡淡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她想解脫了。
這世道的災,世道的難,永遠不會停止。母親身受其中,即使看清,也根本無法走出。
她時常痛苦,更明白這諸法世間,諸佛萬物,誰人不苦?誰人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熱?
這世道,本就是痛苦的熔爐。她看清了此點,卻根本找不到任何方法能夠根本解救。錢、財,金、帛,這世間所有看著能夠解救的萬物,不過都是,解一時燃眉之急。
她痛苦,更痛苦於看清,痛苦於這世道無力。
她臨走之時,對我說的話語,隻是希望如果我將來有空,還是替她經常去寺廟上香,去廣遞布施。
如果沒空,也罷了。這世道本就如此,一點或一些的恩賜,都隻是在燃燒千裡的熊熊大火上,滴上一兩滴水而已。
無濟於事。”
“說完此語,母親便靜默的閉上了眼,就此安寧。
那年我七歲。幼年喪母,很快也喪父。”
“我一直在想,我做不到和叔父一般的殺伐果斷,是不是和我的母親相關。
是不是因為,小時候母親帶我恩施了眾多百姓,所以我才下不了這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