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潦倒,鬢華催對秋昊。春樹暮雲,隔斷淮南,許多朋好。”
“山渺渺,風浩浩,身似鳥,長安道。”
偌大的花粉畫院裡,台上的憐人仍舊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曲音宛轉而惆悵,但細聽語音末微處,似有音微微沙啞造成的破音。
這是金陵名憐夏望月。
這座粉墨堆砌,碧玉做頂的湖樓坐落金陵河畔,亦是被後人熟知的秦淮河。
“空回首鄉山,接天連地,但見王孫芳草。”男人獨坐樓閣下喃喃自語,這也是這座碧玉雕堂般的大樓中廳上唯一的男人。
這台上的滿腔戲聲,惹得世人想要一觀芳容音色的戲憐,正鶯鶯燕燕的坐在台上,為這大廳上唯一的男人唱聲。
“媽媽,是我好久不回金陵,現在就拿這些曲目來糊弄我了?”這秦淮河邊,自古出自簪纓世族的金陵子弟輕輕笑罵,似乎是由宿醉的緣故,這人眼尾微微帶了點紅,丹鳳眼半咪不咪的微微斜睨。
“哪能呀!陶公子,你是我們畫院戲館的保護罡,罩天輝。你來到我們戲院就是蓬蓽生輝,哪裡敢來戲弄你呀。”
男人哈哈一笑,隨即吟弄起了這戲曲的後幾折,“但見王孫芳草,便是幾度夢尋南下路,雁行何處心如搗,又塵冗匆匆,問高天清曉。”
這首帝台春,素來是哀寂悲怨之歌,從這少年時期就橫蕩金陵城的少年陶蕤臨口中述出,這媽媽隻覺得見了鬼了,這縱橫歡娛粉墨場的少年怎麼吟出這悲傷風景的詞兒,這媽媽隨即莞爾笑道:“臨公子,這金陵城哪家的紅娘小翠招了你,咱們可不依,要我說,公子喜歡,拿著翡翠首飾前去的,這金陵城又有哪個少女不思春,不愛慕公子你的才華?”
陶蕤臨哈哈一笑,身上這落拓悲棄感驟低了些,倒多出一些灑脫不羈之感。這已是他在這紅粉翠院裡度過的不知多少個年頭。
這次入京,遊載三年回來,竟滿麵悲痛花月之容。
“你說的對,這金陵城粉嫩紅娘如此之多…一處不開心,換一處也是一樣的,何必悲天憫人,將自己也憑空的賠了進去…”
這媽媽聽此語,隻覺得麵前這個年不滿十五的少年郎隻是思念哪家的女子,有些碰了壁,倒也沒有往彆處想去。
恰巧台上的紅娘見剛剛那曲唱的不討喜,便又轉談琵琶,轉而唱道:“少年郎,容易彆,一去音書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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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醉花陰。
陶蕤臨其實本不姓陶。幾百年前,他的家族姓唐,安史之亂後,為避玄宗之禍,他們這一支,整個家族改姓埋名遷到江南,從此改姓陶。
受家族蒙蔭,陶蕤臨幾歲年華時便就名譽金陵,才氣初顯,這樣的一個公子哥兒,整日留戀戲樓聽曲,稍大一點,整個秦淮河邊的茶商便都認得這個陶家幺兒嬉笑怒罵的風采。
整日聽著戲曲,有時自己也經常排戲,世家大族的子弟性格紛一,生的百樣種,總會長出百樣花,有些於垂髫之年便就學有建樹,揀則從仕,有些年過而立仍舊花花鬨鬨,紛紛揚揚。
金陵是一所不敗的城市,六朝的金粉彙聚在此早已把此處照的光揚四華。
在這座石頭雕成的仙京城裡,無論哪種長法,都是長成揮灑人間意氣宣揚的金玉公子。
陶蕤臨亦不例外。
也許是金陵的風氣迷人,三年前,他的姨母便修書一封讓他上京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