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出事的消息傳回嶺南,他竟私自潛回江陵,埋伏在我下朝路上,趁我不備,用麻袋蒙頭一蓋,不由分說一通亂打,我險些被他打死。
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咬牙壓下此事,沒想到出了嶺南這檔子事。
叛軍攻入嶺南王城時,他正好不在,守軍群龍無首自然潰不成軍。
還在他及時趕了回去,但嶺南道路崎嶇,瘴氣連天,他的三萬舊部就剩一萬多人,要知道叛軍也不過一萬多人。
那時候,我以遇刺為由告了假,在府裡養傷,宮裡派了太醫過來見我鼻青臉腫,渾身是傷做不了假,也沒有多為難。
我傷好的差不多了卻還不願意上朝。平日晨起習武練字也懈怠了,隻願與床榻為伴。
見我整日無所事事,翎翎說“我們來釀百花酒吧。”
拉著我一塊兒把府裡開的花都采來了,最多的還是海棠花。她喜歡海棠花,所以我便去西山掘了好幾棵海棠樹回來。
聖旨到的那天,她正興致勃勃的命人搭了釀酒台,找了一大堆書,沒想到不知是哪個環節出問題,酒沒釀成,臉上胳膊上先起了好些紅疹子,隻好從外麵請了釀酒師傅。
出征那一晚,我們一起把酒埋在院子裡花開的最盛的海棠樹下。說好了,等我得勝歸來一塊兒把酒挖出了慶功。
有一朵海棠花落下來,落到她的肩上,我取下來彆到她的發間“真好看。”
天上的月光泠泠,灑在她的麵紗上,顯得朦朦朧朧的。一滴清淚忽然落下“衛璟,我們離開這兒去江南吧。”她的聲音哀戚,語氣哽咽。
我抹掉她的眼淚,想了想回答她:“若是你想去,等我回來就陪你去江南小住。”
怕她多想,我又開口解釋道:“我的封地不在江南。”我的封地在荒涼的西北邊疆,和她喜歡的江南完全相反,但我們可以一起去種她最愛的海棠花。我一直想帶她去封地,但奏折上了一道又一道,父皇始終沒有答應。
她咬著唇仿佛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對我說:“我們一起走吧,不當什麼王爺王妃了,去江南,好不好。”
我當時隻當是玩笑話,半打趣的回答道:“若我不是晉王,我可養活不了你了。”
“我可以養活你,”她把手腕上的玉鐲子退下了給我看,玉鐲子質地溫潤,晶瑩剔透,一看便是上品,她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現在想想若是當時真允了她,和她一道隱去身份,去那江南水鄉,夏天一起采蓮,冬天去湖心亭溫一壺酒,釣魚賞雪,那該多好。
可這世上之事總有許多無奈,我還是走了。
我在嶺南呆了六個月,嶺南地勢複雜,森林密布,氣候濕熱,蛇蟲鼠蟻眾多。
叛軍熟悉地勢,白天躲在林子裡睡覺,晚上趁著夜深人靜搞偷襲,弄得我們疲憊不堪。謀士出主意用火攻,可是正值雨季,樹木潮濕根本燒不起來,更彆提周圍十萬群山,若是火勢控製不住怎麼辦。
我愁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火泡。
剛過臘八,傳來消息,母妃死了。
那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魏寧麾下的百異人善養毒物,放了許多蛇蟲,我手底下死傷了不少人,不得已退到一處河穀,河水裡也被投了毒,河水裡不知藏著什麼毒物,可謂是四麵楚歌。
說起來魏寧跟魏韞應是本家,都不是什麼講道義的人,魏韞派出使者用了兩箱金銀珠寶賄賂他,他倒好照收不誤,轉頭就拿他的錢招攬了善用毒蟲的百異人來對付我們。
魏韞也是活該,還困在桃林穀,生死不知。
我坐在火堆旁,看木柴燃燒飛濺起的火星子,漆黑的夜裡總能勾起人心中最柔軟的一角。何況臨近新年了,有個小兵湊過來烤火,我想是誰這麼大膽,望過去對上一張圓臉,是顧錦年,他縮著脖子,凍得鼻頭通紅,衝我討好一笑。
他不知是哪個混蛋招進來的,還是到了嶺南清點隊伍的時候被我眼尖發現的,當即就要命人送他回去,沒想到他扒著營柱撒潑打滾,還說“你不也是瞞著貴妃娘娘私自投軍,你能我為什麼不行!”
哦,對了,我少年不學好,整日和一幫紈絝子弟招貓逗狗,喝酒賭錢,章台走馬,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