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能那樣倒也不錯，隻是天不遂人願。後來的事我不願去回憶。非要去回想無非是滿目血色，看著昔日並肩作戰的兄弟部下慘死，像個傀儡一樣揮動手中的刀劍，攻破江陵登位稱帝到後來已經不想了。

我隻想活著，在日落之後還能見到日出。

在一線穀，魏韞突然對我倒戈相向，致使我腹背受敵，損失慘重。

我想不通為什麼。

明明前一天晚上我們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他還跟我說起前年回京述職，在柳城遇到了一個姑娘。

那大概是在三月，春寒料峭，柳城的柳樹已經抽芽了。

“我在柳城買了一車上好的皮子貨，想帶到江陵送給你，誰知道半路竟在車上發現了一個姑娘帶著一隻大狗。

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大漠裡的彎月，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娶她為妻，一輩子隻對她一個人好。

你不知道，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想好了我們的一生，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我要帶她去見義父，讓他替我說媒說。我想我還要再多領幾年兵，多打幾場勝仗，得要好多錢才能養好那樣一個玉琢的姑娘，等攢夠了錢就帶她去西海湖畔隱居……”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我忍無可忍打斷了他，問他後來呢？

他灌了一口酒，沒好氣的跟我說“她定親了，從家裡偷跑出來要去封城找未婚夫。我本來想生米煮成熟飯，可她抵死不從還放狗咬我。”他伸進出缺了兩根手指的左手給我看，傷口早已經愈合，隻餘下凹凸不平的創麵，很是猙獰。

“那麼大的……嗝狗……”他雙手隔空比劃了一下，我想象了一下，大概跟阿圖差不多大。

魏韞說“我是真的頭一回，那麼喜歡一個姑娘。看到她哭，我整個心都揪起來的痛，手指的疼都不算什麼了，她想嫁我便成全她，我想再多等等也無妨，等到她守寡再把她娶回來也不晚。可是……可是……”後麵的話我聽不清了，因為他已經嗚嗚的哭起來。

他哭的真難聽，跟老鴨子似的，但這並妨礙我拍著他的肩膀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待我們攻下江陵先給你娶八十個美嬌娘。”

魏韞當時沒有回答我，後來仔細想想他看我的眼神是帶著恨的。

舅舅在的時候曾跟我說，他這一生最怕的是手足相殘。我當時心裡想，若是真有人來提刀殺我，哪怕是親兄弟也是殺得得的。

可是真發生在我身上，看著魏韞提著刀氣勢洶洶的朝我走來，腦子裡沒由的浮現曾經和他一起喝酒，一起上陣殺敵的情形，手中的刀卻再也摸不起來了，隻是這一刻的猶豫，隻是眨了兩下眼睛的功夫，顧錦年就倒在了我的麵前。

那一刀幾乎砍斷了他整個後背，猩紅的血肉裡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但他還活著，想要爬起來但是手卻沒了力氣。

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想不通魏韞為什麼要殺我！

我看向他，他雙目猩紅提著大刀又衝過來，明明他的嘴唇都在顫抖，可是握著砍刀的手卻絲毫不手軟。

我好不容易帶著顧錦年突圍出去，嶺南官道上，他一路上都在喊疼。

是呀，他從小就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苦，骨頭都露出來了，怎麼會不疼？

可是我沒有功夫安慰他，一心想著要快一點找到大夫。

可是腳下的路像是沒有儘頭，重重疊疊的高山，數以百計的樹木，卻沒有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

一直到天破曉的時候，他才斷了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