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大夫和雲靖安應該有些淵源因為有幾次柳林州大罵雲靖安的時候,越大夫給他上藥的手都會不經意的一抖,小半瓶上藥灑在柳林州的傷口上,疼的他哇哇大叫,卻無可奈何。
我好奇柳林州究竟與雲靖安有什麼深仇大恨,他起先不願多說,後來熟悉了,有時候他喝醉了,會說起一些。
哦,對了,柳林州是個酒鬼,傷還沒好就一天到晚喝酒,他身上的錢都用來買酒了,沒錢付藥費,便留在越大夫家做工,活乾了多少我不知道,越大夫家的酒倒是都被他喝光了。
我不知道他是天生嗜酒如命,還是因為某些事情借酒澆愁,翎翎拖著腮幫子沉思良久,才悄悄告訴我:柳林州這是為情所困。
我問她怎麼知道的,她就說有次柳林州喝醉了酒拉著她的手一直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我一聽大怒便上前奪了柳林州的酒壇讓越大夫拿來繩子將他束了扔進附近的一條河裡。
他也不掙紮,沉在河裡過來好一會兒,還沒動靜,我淌著水走過去,水沒過我的膝蓋,他平躺在水裡,見我來了才站起來,身上的繩子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
我奇怪他想尋死,怎麼起來了。他拿出腰間的酒囊灌了一口酒,方正色道:“就算要死也不能淹死在你的洗腳水裡!”
我正想反駁,岸上有幾個小孩衝我們扔石頭,嘴裡嘰裡咕嚕的說著異族語,聽不懂,石頭砸在身上挺疼的。柳林州的頭上被砸破一個血窟窿,滿臉是血,故意僵硬著手往岸邊遊,嘴裡發出“嗚嗚~”怪叫聲,把那幾個孩子都嚇得哭著跑了,他才得逞似的趴在岸邊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忽然吐出一口血,越大夫給他把完脈搖著頭說他內傷太重,又不肯好好調理,恐怕沒幾天活了。
柳林州依舊喝著酒,還笑嘻嘻問越大夫“到底還剩幾天了?”
越大夫一輩子行醫救人頭一次遇到這樣一心求死的人,氣得丟下一句“不到半年了。”然後拂袖而去。
他隻愣了一下又笑嘻嘻得喝起酒,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越大夫死的那天晚上,南疆下起了第一場雪,柳林州隻著了一件單衣,坐在屋頂上,喝了一夜的酒,任憑大雪白頭。
那是十月下旬,忘了是哪一天,隻記得是到了鄴城傳說中的守護神的誕辰。家家戶戶門前都掛起彩綢慶祝,我們也入鄉隨俗。
差役也破天荒的給了我半天假。
聽說有歌舞團的遊街表演,翎翎拉著我去看熱鬨,有臉上繪著彩紋的女子在一麵大鼓上跳著賀誕舞,七八個赤著上身的漢子同樣繪著彩紋,抬著大鼓遊街,後麵花車上穿著彩衣帶著彎月麵具的舞姬們抱著琵琶在跳舞。花車後麵跟著演奏沙鑼、達卜之類的樂師,街道兩旁的百姓也載歌載舞,歡呼雀躍,場麵十分熱鬨。
看的眼都花了,我緊緊拉著她翎翎的手,被人群擠著一路緊隨花車,耳朵實在吃不消了。好不容易擠出來,還沒緩過來,發現手空了。
忽然左肩頭一沉,我以為是翎翎,剛想問她是不是走不動了,沒想到一轉頭就被一陣熱氣噴了個正著,混著草料腐臭味直熏得我睜不開眼,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隻老駱駝,毛禿了大半,牙也沒剩幾顆了。
牽駱駝的和尚原本在和彆人說話,聽見動靜趕忙回過頭來給我道歉,他帶著一頂鬥笠,臉上有一道長疤從左邊眉毛一直橫跨鼻梁一直延伸到右邊嘴角,看著有些恐怖,但眉宇之間儘是祥和之態。
他雙手合十行佛禮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右手隻有三根手指,中指和無名指都缺失了,隻留下一道猙獰的疤痕。他自稱是是遊方的和尚,法號一念,問我“青歌酒坊”怎麼走。
那是城中新開的酒坊,聽說老板娘是位蕭羽來的美人兒,姓寧,因為賣的酒甚是醇厚且價錢公道,周圍酒客都樂意去那買酒。但柳林州卻是個另類,他寧可繞路去城東也不去那買酒,問及其原因,他卻答非所問,隻是抱著酒壇子眯著眼說:“誰規定蕭羽人就非得喝蕭羽人賣的酒了!”
話是這麼說,我好幾次看見他在青歌坊外徘徊,就是不進去。
我見和尚身戴菩提佛珠,著一身洗白了的僧袍,不似欺世盜名之輩,便有意問他“師父,是去酒坊化緣嗎?”
他聽出我話裡的調侃之意,微微一笑“不,貧僧要去赴一位故人的約,了結多年前的一樁塵緣。”
既是私事不便多問,給他指了方向,便把這事兒拋之腦後了。
我找遍全城才在一家賣彩綢的攤子上找到翎翎,
沒想到過了幾日,城中出了一起殺人案件,殺人凶手正是那一念和尚!
那天我下工回去,看見一大群人圍在越大夫家外麵,四五個衙役守在門口,不知怎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走過去想看清發生了什麼,人群擁擠,我隻看到一個穿著藍色衙役服,麵容冷峻的青年從屋內走出,身後跟著兩個人抬著用白布蓋著的屍體,心中便是一涼。
忽然感覺有誰在拉我袖子,回頭隻看見一個漆黑的腦袋,整顆頭都用黑布裹上了。
這時候天還是有些熱的,裹成這樣,我剛想說是哪家的傻子跑出來了,就聽到熟悉的聲音“衛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