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春夢魘

虛掩窗戶縫隙溜進一縷溫暖的陽光，恰好灑落在冒著淡淡青煙灶台上，蕩起灰塵在陽光中淩亂飛舞，安靜而優美。

範靜和往常一樣早早起來煮早餐，瘦弱雙臂抬起沉重的鐵鍋，熱騰麵湯沿著鍋邊來回晃動，發出滋滋聲音。

啪啦一聲，鐵鍋手把脫落，湯麵像棉花絲一樣撒在地上，原本安靜的早晨徹底炸開了鍋。範靜慌亂清掃地上殘餘麵湯之際，一雙四十多碼大鞋落在她跟前，她繃緊了神經害怕極了，做好迎接又一頓皮肉之苦的準備。

來自父親範庭有嫌棄又暴怒眼神，感受兩道尖銳的光芒，方靜壓根沒敢抬頭，可還是不能幸免，剛過四十卻已經滿臉皺紋的範庭有揚起粗糙手掌，對準範靜臉頰不快不慢呼下，熟練、乾淨利落不帶一絲猶豫，末了丟下一句：做事毛毛躁躁，連個早餐都煮不好，你怎麼不吃屎啊？

忍受火辣的疼痛範靜心裡很清楚，此刻隻要發出一點聲音就會迎來父親一頓毒打。重男輕女的思想已經在這個家庭深深烙印，熱淚決堤般劃過她稚嫩臉龐。範庭有絲毫沒有理會，帶著一股隔夜酒氣摔門而去。

範靜顫抖雙手捂著臉頰緩緩劃過發際，這一刻她終於哭出了聲音，聞聲走出房間的母親看，她看上去也沒多大驚訝，對她來說這是多麼平常的一件事，手撫摸隆起的肚子，她明顯有些措手無策，作為人母，母親劉頤蓮也許算是失敗的，從來不敢在丈夫麵前為女兒說一句公道話，就連此刻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朝著已經緊閉大門一陣叫罵：“天天喝天天罵，怎麼喝不死你……”。

母親劉頤蓮也就敢在背地裡罵那麼幾句，這些年因為沒給範家生個兒子，沒少遭打。可她那軟骨頭也就那樣，越遭打越想方設法討好範庭有。在範靜的眼裡母親就是家裡最窩囊的一個，背地裡一副要吃了父親的模樣，可真到了麵前就像是貓鼠遇見了大貓。

麵對母親裝模作樣的嗬斥，範靜習以為常，哭聲戛然而止，拿起一旁的掃把收拾地麵的殘渣，而後轉身躲進衛生間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稚氣未脫臉蛋上被印上了一片紫紅色。她沒多大情緒，此刻變得異常安靜，任憑門外母親如何叫喚，她一句也沒有回答，鏡子裡她滿臉淚痕，心中的傷疤亦是如此。

“死丫頭，就不知道小心一點嗎？一大早搞這麼一出。”劉頤蓮看裡麵沒回應隻聽到流水的聲音，也就識趣的離開。

範靜梳洗乾淨正準備去上學，老媽從後麵笑嘻嘻湊上來弱弱對她說道：“靜，今天放學叫妹妹一起回來，媽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了她了，怪想她的咧”。

對於母親這會要求，範靜真實無語至極，妹妹打小沒斷奶就送給姑姑範庭婷，這些年一直不聞不問今天是怎麼了？她沒拒絕也沒答應，隻是瞟了一臉笑眯眯的母親，穿起鞋子關門而去，那聲音狠狠捶在劉頤蓮心上。她臉上笑容瞬間消失，無奈搖頭往裡屋走。右手輕撫腹部時又泛起期待的笑容：“小家夥，你可要給我爭口氣，帶把降生啊”！

她頓了一會抬頭看客廳一個角落的香爐，緩步靠近後點起一炷香：“隻有你能救這個家了”。

很多人即便傷得變體鱗傷還會期盼著可能存在的美好。劉頤蓮同樣如此，連生兩個女兒，自己已年過四十，為了這個家她還在努力著，肚子裡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在她看來隻要生了一個男娃，範庭有就會對她和範靜好一些。當初為了規避超生罰款把林小梅(範靜妹妹)過繼姑姑範庭婷，也是為了後來這個未出世的“兒子”。她無疑是在賭，賭肚裡懷的是男孩，更是賭上了自己高齡產婦所帶來的一切風險。

穿過狹窄的巷口漸漸聽到外麵熱鬨吵雜，這裡是一家老茶館，這小區大多人都是這裡常客。雖說茶館但裡麵還是以早餐為主，和普通的飲食店沒什麼兩樣，說到“茶”，估計也就指每張桌上泡著的那一壺吧。

“老範啊，你家那位估計也快生了吧”？

翹起二郎腿坐在桌子另一邊的中年男人，兩指夾煙樂嗬嗬看著怒氣未消的範庭有。煙霧縈繞的臉上讓人瞧不清是嘲諷還是詢問。他便是範庭有的棋友於生根，大家都常說他人如其名，隻因他生了倆兒一女，因此還沒少交罰款，即便如此他絲毫不愁。

範庭有俯過桌子，拿起於生根前麵的煙盒，從裡麵抽出兩根，一根夾在耳上一根叼在嘴裡。眼睛鄙視於根生說著：“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等著吧！這胎非是個男娃不可”。

咻……火柴頭劃過盒子穿起火苗，範庭有雙手捂著，隻見他深一一口，甩滅火柴，呼出一片濃濃煙霧不懷好意接著說道：“你家海洋也該畢業了吧？聽說那小子讀書可以呀，我呀挺喜歡他”。

這於生跟噗嗤一笑，心想著這範庭有這是想招女婿啊，不過這範家丫頭還真是不錯，他半開玩笑接著話：“你這家夥可真著急，你家閨女啊才上初三，早著呢！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