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隱秘的心思,周海腳步輕快,似乎被禁軍看守在兩邊的人不是他一般,輕鬆自在極了。
雲邖收回視線,嘴角帶笑,雖然很想就地將周海殺了,但是考慮到今天要見程瑤,他就不多沾染鮮血。
陣仗浩蕩的儀仗停在了寢宮外麵,皇帝內監親自前去叫門通報,程太尉原本在給女兒收拾東西,這下值得放下活計匆匆迎接雲邖,她躬身道:“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今日到訪,有失遠迎,還請陛下見諒。”
還沒等程太尉躬身跪拜,一雙有力的手就問問地扶起她:“程公,不必多禮。”
因為雲邖年幼時去過軍隊,當時程太尉正任將軍一職,對雲邖一視同仁,將其和新兵蛋子一起訓練,所以對這位老師還是非常尊重的,所以稱她為‘公’並不奇怪。
“承蒙陛下厚愛。”
程太尉不留痕跡地擺脫了雲邖扶著她的手,她不想雲邖進到寢宮裡,她那傻女兒剛說要跟她回家,這要是看到雲邖,準定要臨陣倒戈,於是程太尉擋在寢宮門前:“宮室淩亂不堪,怕汙了您的眼。”
其實,程太尉這個借口其實很生硬,但言語中已經算客氣了,麵對這個傷了她女兒的人,她就差直說:你趕緊滾,在這裡礙手礙腳的,滾滾滾。
雲邖一改冷漠,他溫和地笑著:“老師說笑了,這皇後宮中,最為乾淨整潔,哪裡會有汙……”
朔風蕭蕭,宮室大門緩慢打開。
瞬時,所有聲音都消失靜謐,雲邖的目光落在那推門而出的纖細蔥指之上,視野好像一下子拉大了,讓雲邖目光裡隻能看見程瑤,隻能看見向自己款款走來的思念之人。
兩人目光相觸,雲邖克製地向程瑤微微張開雙臂。
一如在程瑤死後的十年裡,他在夢中幻想過無數次那樣,雲邖在等程瑤撲向他,像以前那樣朝他撒嬌。
程家母子立即將視線彆開,已然不忍心看接下來自家不爭氣的女兒的樣子。
也不知道自己堂堂武學世家,這程家上下,均是能文能武的一把戰鬥好手,到哪裡都硬氣,可到這個小女兒這裡,見到雲邖就被迷得暈頭轉向的,根本不用想,就算雲邖此時手裡拿著沾血利劍,程瑤也會撲過去關心雲邖有沒有受傷。
明明這渾身的傷都是因為雲邖。
程瑤回過神,在所有怒其不爭、看好戲、鄙夷的目光中,她麵色如常,身姿立挺,僅僅是對雲邖行了禮:“臣妾參見陛下。”
“不知陛下前來所為何事?”
雲邖張開的手臂微僵,克製地收回,交疊在身後,被廣袖長袍遮掩住的雙手微顫,眼睛凝視著已然有十年未見的愛侶。
他斬釘截鐵道:“朕,來接你回宮。”
程瑤:“?”
回哪個宮?冷宮嗎?
今天不光母親來了,連這個不願與自己見麵的雲邖也來了,重生一回,明明她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啊,怎麼變化這麼大?
母親來尚能理解,母女連心,總有些玄之又玄的說法,至於雲邖……這看起來也不像是被太後威脅著來的模樣,母親更是沒來得向他及求情,他這幅一改往常冷漠的溫和做派,到底是什麼情況?
程瑤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也同樣疑惑,於是她迷茫地看向幾乎親手將她葬身火海的男人,道:“陛下,可是您已經收回了鳳印,說我永生永世都不能去承雲殿啊。”
雲邖攥緊手,冷色的眼裡溢滿痛苦。
徐福生咽了咽口水,程瑤真是瘋了,她這麼一說,天子怎能出爾反爾,食言而肥,這個時候不順著台階下來,還要把台階給踹翻,真是瘋魔了。
他趕緊道,“娘娘,陛下當時說的是暫時不能回,主要也是怕您傷重,想讓你安心休養一下呢。”
儘管程瑤想不明白,但她也不是好糊弄的。
她死的時候是七年後,但她怎麼可能會忘記自己被打得頭破血流的這天,當時雲邖直接把奏折甩到她的臉上,那滿天飛的紙張擋住了她的視線,要不然她也不能被硯台直接砸到頭,還得來了一句:“鳳印收回,送走。”
雖然她不明白這一世的母親和雲邖為何和前世不同,但是這些並非重點,重點是她程瑤也已經變了。
程瑤正要開口,一個威嚴滄桑的聲音直衝雲邖:“可如今程皇後的傷也沒有養好,這怎麼能回呢?”
程太尉冷言道:“還是與老臣回府,好生休養才行,畢竟程皇後在這宮中可受了不少傷,再待下去,隻怕會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徐福生直接被程太尉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他都忘了,這位老將除了驍勇善戰外,還尤其嘴毒,根本不怕陛下的臉色。
尤其是現在一副強忍怒火的樣子,內監真怕這老將提著棍子就要朝他們陛下打來,要給她的乖女討個說法。
程皇後和母家和好如初,統一戰線,這母女二人油鹽不進的樣子,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