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轉眼到了中……(1 / 2)

西川令 赫拉克勒斯 5464 字 11個月前

一轉眼到了中秋節。

裴姒瞧著擺在麵前的整套頂級宮裝,絳紫色金鳳戲珠宮服,九天聯瑞華冠、金玉漫天步搖……整個人有些恍惚,她是有多久沒有再穿過這套衣服了。

上一次如此這般隆重,還是三年前的慶封大殿,她被封為攝政公主,以女子之身步入朝堂。也是在這一天,她跪在頤心殿門口,為王毓之求情,但終究是未能救下那人,甚至連最後一麵都未曾見到。

遺憾麼?

裴姒獨自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很多記憶,越是刻意壓製,越是翻湧而出。忽然,一個八歲穿著宮裝的少女從前路朝她跑來,裴姒張開手,想要擁抱這個少女,但少女卻徑直越過她,跑到她身後的白衣青年跟前。

白衣青年笑眯眯地蹲下身,用寬大的手掌,附在少女額前的腦門上,然後從背後掏出一串冰糖葫蘆遞給少女。

少女接過冰糖葫蘆,一陣煙似的又跑開了……

忽然,一雙手突然附在裴姒額前,溫柔的聲音傳來,“殿下,您怎麼了?”

裴姒瞬間清醒過來,她一把握住容褚的手,眼神犀利。

“你到底是誰?!”

容褚這次沒有喊疼,而是退後兩步,笑眯眯地躬身回道,“容某逾越了。”

禮貌、周全。

好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裴姒忽然很想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模樣,莫名地有了期待……

她真的很想一個甩袖,帥氣地轉身離開,但沒想到自己仍是不適應這繁複的宮裝和長長的裙擺,反而是自己踩到自己,踉蹌了幾步,但她仍是走出了自己獨有的風采。

容褚抿唇輕笑。

一個曾跨馬疆場的天才將軍,如今穿著一身繁重的頂級宮裝,仿佛將整個南寧背在身上,負重前行,當真是……

一腔孤勇!

容褚靜靜地思索著,今日中秋夜宴,她卻偏偏點名隻叫了自己,連常年侍候在身側的甘露都沒有帶,今夜怕是沒那麼好過……

果不其然,眾人見到裴姒身側的容褚,都忍不住指指點點,但竟無一人敢上前,而容褚麵色淡定地為她添茶倒水,一派從容之相。他時不時打量著廷內眾人,幾乎有名望的世族都齊聚於此,不像是皇室家宴,反而更像世族慶宴,怪不得裴姒臉色不佳。

南寧皇室,本就人丁不旺,寧帝膝下隻有一子一女。長公主裴姒成為攝政公主,而太子年幼,半年前卻突然被裴姒關在東宮閉門抄書,由三公定期上門輔導,無詔不得外出,無人知道發生何事,也無人敢為之求情。

宴會煞是無聊,世家女郎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掩麵輕笑地談論著哪家鋪子新出的首飾麵脂比較好用,哪家兒郎俊俏非凡;那邊世家公子們或談論清玄琴音,或品鑒詩書字畫,卻無一人關心朝堂政務,比如虎視眈眈的北漠,遠在邊關的西川……

朝中唯一關心此事之人,唯有……

容褚轉過頭,看到裴姒已閉眼假寐,忍不出低眸輕笑,果然她不適合這裡。但所幸,她也勿需去假意寒暄,或刻意逢迎,聊那些根本不想聊的話題,她生來便高高在上,可以將自己的時間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殿下……”

一道甜膩中略帶清亮之音傳來。

裴姒睜開眼,露出笑意,原來是沈芊揪著越金寶過來給她敬酒。

經過上次中毒一事,越夫人疼惜越金寶,最終同意了兩人和離之事,也算是賣給裴姒一個人情,同時永京府也查清了沈芊的婢女是受人指使,故意栽樁嫁禍。此時的沈芊陽光明媚,從容大方,哪還有剛見麵時的拘謹與生分,如今她一人管理著緋衣閣大大小小的事務,忙得不亦樂乎。

“你們二人怎一起來了?”裴姒確實有幾分意外。

“我們還未當麵謝過殿下的和離之恩。”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雙雙跪在裴姒麵前,這架勢像極了謝媒之禮,倒是讓裴姒有些哭笑不得,連連喊他們起身。越金寶因為身子重,起身還有點踉蹌,幸好沈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嘴上還不忘打趣兩句多鍛煉減重之類的話。兩人和離之後,甚至隱隱有了閨蜜之情。

或許做不成夫妻,成為姐妹也不錯?

“殿下可是許久未去緋衣閣了?”沈芊轉了轉眼珠,“某些人可是一直惦記著你呢?難道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她說這話時,故意將視線落在了旁邊的容褚身上。

隻見容褚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一幅局外人的模樣。

未等裴姒回答。忽然,湖心亭中傳來一陣琴音。

眾人紛紛望去,隻見亭中輕紗飛揚,一位青衣男子正低頭撫琴,其身姿綽約,不正是緋衣閣的首席蕭郎君麼?!

這些朝中貴族們,即便出入過緋衣閣,也不是所有人都見過這位蕭郎君,更彆說聆聽一曲琴音,可見裴姒當時金屋藏嬌之甚。可如今這一出,有心之人皆明白,這是生生在打裴姒的臉啊!

果然,底下之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但也無人敢抬頭去探看主位之人,更瞧不見裴姒越來越黑的臉,但容褚全部都看到了。

曾以斷弦琴相贈之人,可謂是知己知音,怎會輕易放下呢?

亭中琴音忽轉,一首沉靜有力、婉轉悠揚的曲音傳來,這是一首未見過世的新曲子。彆人或許不知,但裴姒清晰地記得,當初蕭缺為了創作這首曲子苦思冥想,終不得奧秘。於是在某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她瞞著所有人,偷偷帶著蕭缺駕船夜遊東湖。終是在漁夫的船歌聲中,他尋到了最後一闕的靈感。

漁歌映入萬家燈火,這也是《漁映曲》名字的由來。

裴姒是聽過這首曲子的,但此情此景之下,竟然分外動人。她甚至有些恍惚,第一次覺得,這些年她對蕭缺的保護,是否出現了偏差。她一直希望蕭缺能隨性而活,不該淪為供人取樂的伶人,但物極必反,她越是保護,或許對他越是限製。蕭缺的才華應該被更多人看到,而不該隻埋沒在緋衣閣,隻為她裴姒一人而奏。

果然,正待蕭缺彈到最後一闕時,整個廷內眾人都沉浸在這首曲子帶來的煙火闌珊之中。而這些世族們討論的重點也不再是兩人曖昧的關係,而是這首新創作的曲子。

“漁歌悠揚、萬家燈火,此曲頗有新意啊……”

“蕭郎堪有當年王毓之的幾分風采啊……”

“東初君之琴多縹緲虛空,而蕭郎之音,更添幾分煙火氣……”

“何止是琴技,就連長相都有三分相似呢……”

“難道傳言是真,長公主當真對王毓之有意?尋以替身移情?”

“胡扯!王毓之乃當世奇才,豈是什麼人都可以堪比的!簡直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