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縱火!!”
……
“兩位殿下,這房子快塌了,有什麼事我們先出去再說……”
“閉嘴!”
“……”
兩人同時衝他喊了一聲,容褚第一次被氣笑了,這對姐弟的脾氣簡直一模一樣,連此時叉腰的動作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全然不顧周圍霹靂吧啪落下的火星點點,隻顧爭論眼前的高低,誰也不讓誰。
他默默後退幾步,儘量不出現在兩人的視野內,全當是為了自保。
“你憑什麼禁足我半年!還讓那三個老東西輪流上門來教訓我!我可是太子,一國儲君,信不信等我登基,就把你發配……”
“你也配?!”
裴姒掄起袖子,一把揪過太子的前襟,想像兒時那樣拎雞崽子一樣將他拎起來。
一蹬?怎麼這麼重!拎不起來了麼?
裴姒盯著他的臉,有些恍惚,這個明明還是個喜歡追在她後麵喊阿姊的小屁孩,什麼時候變成了如今眉目俊秀的少年郎,兒時的嬌憨可愛,也變成了如今滿臉的憤怒與……委屈。
太子趁著裴姒分神之際,用力掰開她的手掌,“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麼?!”
裴姒見狀,放開手掌後,瞬間按住他的肩膀將其整個人掰過來,改成鎖喉狀,不可置信地說道,“你還想與我鬥?!”
兩人明明是血緣之親,此刻卻麵若修羅,如宿世仇人。
太子極力掙紮,但奈何十二三歲的少年,無論是身體還是力量,終究仍無法與常年習武的裴姒相抗。
容褚覺得腦殼有些疼,南寧皇室最尊貴的兩位殿下,如今這般在他麵前掄著袖子、毫無形象可言地互毆,不,單方麵碾壓……這場麵若被後世知曉,也當是一段奇談佳話。
太子的臉已漲得通紅,但他仍在拚命掙紮,用並不連貫的聲音,說著最狠毒的話,“裴姒!我詛咒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孤家寡人!”
裴姒的心仿似被什麼抓了一下,好疼……
她慢慢鬆開了胳膊……
太子終於得以喘息……
骨肉相殘,當真是皇室不可避免的宿命麼?
四周的火焰仍在霹靂吧啪地燃燒著,不但暖不進人心,反而一寸一寸凍徹她的脊骨,叫人喘不過氣來……
忽然,一道火星劃過容褚的視線,他猛地抬頭,瞳孔放大!
一段橫梁正從上方直直地落下來……砸向太子!
與此同時,一個身影唰地撲向太子,快得隻留下空中的一道殘影,而另一道身影也瞬間撲向裴姒!
“額……”
第二次了……
裴姒的視線陷入了混沌之中,她隻聽到耳邊男人低沉的悶哼聲,以及壓在她身上滿滿的重量感和灼灼發熱的體溫……
她懷疑過,這個男人處心積慮地接近她,或許還隱藏著其他身份,她也試探過,可對方根本無所顧忌。若他真是世族派來的臥底,此次此刻便是最好的機會:南寧絕後,世族奪權,不費一兵一卒,便可統攬整個國家!
如果說她撲向裴桓,是出於血液裡天生的本能……
那他撲向她,又是幾個意思呢?!
裴姒不願意承認,當這位少年,隔著滿屋垂落的火星,從火焰之中逆光而來,就這樣近在咫尺、與他呼吸交纏之時……
她忍不住地……
狠狠地……
心動了!!!
她感覺自己被一個火熱的懷抱緊緊包裹著,而他的背後是一整段燃燒著的橫梁,甚至還能聽到皮肉“嗞嗞”灼燒的聲音以及劇烈躍動的心跳聲……
兩個人的心跳,漸漸合成一個人的。
當裴姒背著重傷的容褚,拉著驚慌的太子,衝出火海之時。那些提著水桶的太監宮女,整一片愣在當場,他們隻看到一團火球從裡麵急湧而出,席卷著一陣陣的驚濤火浪,伴隨著背後傾覆倒塌的房屋,如天神一般降臨在他們麵前。
她背光而來,如人間修羅,卻普度眾生。
裴姒知道此時的自己,定是非常狼狽的,但有一件事她必須現在做。
“裴桓。”她喊了太子的大名,“自今日起,你便搬去公主府,由我來親自教你。”
裴姒扶起喘著虛氣的容褚,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這是你的恩人容褚君,如今他受了傷,我不管你什麼身份,用什麼方式。知恩圖報,是我教你的第一課。”
太子點了點頭,竟然沒有反抗。剛剛經曆的一切,仿似在夢中,他看著裴姒不管不顧地向自己撲來之時,內心是震撼的。原來真的有一種親情,是源自於骨肉相連的本能……
她打他是真,罵他是真,可也會在第一時間,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他。自王皇後去世後,他已經許久未感受過這般有溫度的懷抱了。
他的阿姊,回來了麼……
容褚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四周的聲音也慢慢變得渾濁起來,但他能感覺到自己在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裡。正當他要慢慢合上眼睛之時,恍惚聽到有宮人在說,蕭郎君也進去了,但一直沒出來。然後他便看到自己被送到了另一個少年的懷裡,眼看著那人,著急忙慌地跟著宮人,跑開了……
在他閉上眼睛的前一秒,看到的還是她離開的殘影……
這位殿下,到底是有心……
還是沒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