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三十多歲的、慘白的女性麵龐,甚至還帶著略有些斑駁的淡妝,她身穿襯衫牛仔褲、西裝外套,如果忽略那張臉上極度驚恐的神情,她看上去就和任何一個現實中加班到深夜的平凡社畜無異。
注視著這一幕的兩個盟友也瞪大了雙眼。直到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門內,高瘦青年才匪夷所思地轉回頭來:“我記得,模擬係統……還沒開發出換裝功能吧?”
是這樣。每個參訓者在進入係統的一刻起就被自動穿戴了統一的作訓服和防具,占用初始負重,無法更改和脫卸。一旦防具被擊穿,會直接判定人物死亡。
而且那個女人臉上的表情——和憤怒於落入敵手、或遺憾於即將退場的士兵不同——那樣真切的絕望,理當僅屬於在麵臨未知的生死而無能為力的人類。
她不是這場演習的參訓者,而是一個無辜的平民。
雖然構成她血肉的隻是一堆數據。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大團敢肆無忌憚的擴張;在大部分參訓者都擔心造成誤傷,而遠遠繞開平民活動的區域時,他們卻敢公然占領一個大型購物中心。
他們一麵劫持附近的平民,一麵以信號屏蔽器為誘餌,吸引前來結盟的、偵察的其他隊伍。可以想象那些隊伍的成員第一次看到NPC人質時的震驚——而震驚過後,或許大部分人會出於本能地感到憤怒,可終究會有少部分人,會驚喜地發現這是一條新捷徑。
他們並沒有突破底線,因為他們不會在實質上傷害NPC人質,卻能讓對手束手束腳。因為忌憚誤傷,任何隊伍都不敢輕易和商場裡的大團展開正麵衝突,而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們往往已經深入這片屏蔽區,失去了通訊,根本無法與在據點中精心部署以逸待勞的大團抗衡。
擺在他們麵前的就隻剩下兩個選擇——要麼加入,要麼被殲滅。
我緩緩鬆開手,被撥開的黃楊枝葉歸位,擋住了廣場上照過來的燈光。
我望向我的兩個盟友:“你們還想入夥嗎?”
兩個人搖了搖頭。
“如果你們的隊長已經投了他們呢?”我說,“他的信號已經消失快一個小時了吧。到現在還沒退場,投誠的可能性很大。”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陷入片刻沉默。
即使完全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在那個片刻裡我也明顯感受到了他們的掙紮。
“不。”過了十幾秒,臨時隊友才開口,艱澀道,“不管發生什麼,這樣卑劣的團隊……我們絕不加入。”
他們的這個決定,使我們雙方合作的基礎得以保全。
短暫的消化了已知信息過後,我們開始重新分工,探查這片區域。購物中心很大,大團占據的也隻是它的主建築,周圍還有很多功能性建築物,其中廣場西北側一棟5層高的停車樓引起了我們的注意——這是整片區域內,唯一具有足夠高度偵察和狙擊商場主樓的點位。
兩個盟友認為他們的隊長在沒有入夥大團的前提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躲進了這棟停車樓裡。
這一點很快得到了旁證——在黑燈瞎火地偶遇了幾支同樣是來找人的散隊後,其中一支告訴我們,昨天前半夜,曾有一個3支隊伍的聯盟試圖來推大團的據點,在廣場上爆發了一場混戰,卷進了不少藏當時在附近的散兵遊勇。
但最後據點沒能推動,這群人混亂中被清出場了不少,留下來的,全都且戰且退進了西北側的停車樓。
停車樓的建築結構注定了它易守難攻,大團剛經曆過戰鬥,也有減員,暫時不敢強攻這裡。
但依舊在廣場東北側部署了明顯多於他處的警戒力量。
臨時隊友說:“這麼看,等他們再招降納叛一陣兒,兵力足夠多了,最後還是要拿下這裡。”捷徑的誘惑力終究是巨大的,在得寸則寸的利益麵前,不要太高估人類的意誌力,在廣場周邊待了兩個多小時,我們已經親眼見證了近10人或主動、或被迫投入了大團的懷抱。
高瘦青年附和點頭:“得在他們開始行動之前救隊長出來。”
偶遇的幾支散隊都是這個意見,而且估計裡麵的人更是這樣想,畢竟就算能在停車樓一直安全待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演習不輸出,跟退場了有什麼區彆?
願意合作的散隊,加上我們在內一共有11個人,如果能和停車樓裡的人裡應外合,不是沒可能打一場漂亮的突圍戰。
礙於沒有通訊,各方麵無法統一指揮聯動。這次戰鬥的計劃定得儘可能的簡單——先由3個人在廣場東側佯攻,吸引大團的火力,其他人趁機在西北側發動突襲,掩護停車樓裡的人撤出。
我主動承擔了佯攻的任務。
畢竟停車樓裡沒有和我有直接關係的人員,我不打算參與後續的戰鬥。天已經快亮了,我答應了我的隊友9點前去會和。
分彆時,我問了兩個盟友的名字,並約定好一個預留的通訊頻道,方便出屏蔽區後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