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它說,“那麼,你有主意了嗎?”
“還沒有,我正想跟你說這事。你能不能幫我想想?顧穗禾是個挺注重儀式感的人,這方麵我不行,但上次你在評審會上的創意她誇了好久,能不能搞個類似的?”
1027說:“好。
然後它停了一會兒,似乎在等我說什麼彆的。
但我沒說,於是它主動道:“對了,我看到你報名鳳凰的選拔了。”
這裡的所有終端對它而言都沒有秘密,包括指導員辦公用的那些。
我“嗯”了一聲,並不太想和它談這個。隻是就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不過評審會和求婚畢竟是兩個不同的領域,思路不一樣,我覺得……”
“談上尉,”1027少有地打斷了我,“求婚的事,我們待會兒再說,好嗎?鳳凰的名單明天一早就要報送了。”
我頓了頓:“所以?”
它說:“給你個建議,基於我的分析結果,我希望你取消報名。”
有人經過活動室的走廊,燈亮起來,玻璃上我的倒影消失。
我從活動室前走開,問:“理由呢?”
然後我聽它提到了哥哥的名字。
那是我們間第一次正麵談起這個話題,我此前沒有對它說過,但它知道,非常詳細。我想或許是這次試運行期間它集成了幾個內部人員檔案係統的緣故,又或者是更早,第一次看到我床頭的照片時,它就已經去查了。
“談紅在271年通過選拔進了鳳凰,即你高考的當年,在考點拍攝過那張照片後一個月,你以超線40多分的成績被國防A大錄取,專業是非指揮武器係統工程,和你母親談海峽女士算得上是一脈相承。而274年,談紅在查謨加爾犧牲,當時讀大三的你,選擇在學年中轉到了同類指揮專業。”
“入伍,鳳凰,查謨加爾——你一直在試圖重走他走過的路。讓我猜猜,你想成為他,代替他,彌補他的遺憾,是嗎?”
我不說話。
1027繼續說:“你這樣做,我其實完全可以理解。但從理性的角度,我必須告訴你,真實的戰爭其殘酷程度是你難以想象的,和你以往執行的那些保衛和□□任務完全不同。我不給你舉例子,你應該看得夠多了,我隻請你想兩個問題——”
“第一,如果你最親密的戰友在戰場上受到重傷,經曆著難以忍受的身心折磨,並已知這折磨將終生無法治愈,這時,他請求你結束他的生命,你如何選擇?”
“第二,如果你發現了一名落單的敵軍,你發現他是被迫參戰,手無寸鐵,饑寒交迫,且最重要的,他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彆懷疑,這種事在查謨加爾很常見。他請求你給他一點食物然後放他走,你如何選擇?”
理智上,我知道它隻是隨機設定了兩個令大部分人都會感到為難的場景,但在這一刻,我的呼吸仍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
我把終端拿遠一點,不想讓它聽到我急促的呼吸,和劇烈跳動的耳鼓。
1027似乎還說了什麼,但由於太久得不到回應,停頓了幾秒:“你在聽嗎?”
“在,”我略平複了一下心情,跳過了它前麵的兩個問題,“鳳凰中有30%的女性士兵,你能看到檔案吧。我的往期訓練成績比她們差嗎?”
“當然不。你很優秀,”1027說,“你一直很優秀。”
“在校期間,除了轉專業的那個學年,你的成績全部是學院第一;入伍後,你的表現讓新兵營教官破格給你寫了申報鳳凰的推薦意見;更甚,為了確保過選,你在體檢已合格的情況下,隻因為左眼比最佳視力低了0.1,就去做了電子義眼植入。”
“你對自身的要求已經達到常人難以想象的苛刻程度,難以想象的是,你連起點也比常人高得多。談海峽女士作為行業內頂尖的科學家,有著令人尊敬的社會地位和可觀的收入,她無條件支持你,實現你的一切願望——你那顆左眼的價格,相當於蘭市地段最好的膠囊建築裡的一個單間。”
“兩年前的那場意外,讓你錯失鳳凰選拔的同時,成了你軍最年輕的二等勳章獲得者,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是你?”
“因為就在上一年,談海峽女士負責的某武器裝備科研成果獲國家科技進步獎,該成果具有相當大的影響力,當時,各指揮中心都在搶數量稀少的第一批樣品。因此,經你軍上級研究,由你,她的女兒,帶隊承擔那次國賓保衛任務——理應不存在任何危險,形象正麵,並將有大量宣傳曝光機會的一次任務。當時的會議紀要還在係統後台,你想看看嗎?”
“夠了,1027,”我輕聲打斷它,“我希望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1027沉默了片刻。
“你不高興,”然後它作出了結論,“從今天通話一開始,你就不高興。”
它頓了頓:“是因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