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說:“不是完全沒人,但也和沒人差不多。”他頓了頓,似乎感覺一兩句話解釋不清楚,連續在荒涼顛簸的高原上開了4天5夜車的隊員們的急迫心情,也給不了他太多解釋的空間。
“總之你們先過來吧,”最後,隊長說,“二火,你直接到最南麵這棟燒毀建築的地下室來,我和老林在這等你。其他人搬運傷員和物資去宿舍樓。”
“是!”
小於發出氣若遊絲的痛呼,兩個戰士把他移上擔架,小心翼翼抬出車外。
揚聲器摩擦地麵的模糊聲響,談紅終於騰出手來撿腳下的終端。
屏幕又亮起來,談紅並沒注意到我這邊還沒掛斷,直接點了大退APP。在信號延遲的最後半秒裡,我聽見車裡的短程無線電通訊又響了幾聲。
“滋啦——滋啦……”
隊長和老林的說話聲。
“待會兒……水循環係統,測試水質……再……”
“今晚守夜安排……”
一句烏邇都語突兀地迸出在頻道裡,是個陌生童聲。
“哥哥!救我——-”
第二段通話記錄結束。
第三段通話記錄的文件名是“9/9/274_22:15”。
這段記錄的視角從一開始就是一片黑暗。
我的聲音:“哥?”
那頭談紅回應了一聲低低的“嗯”。
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發出這樣簡單的一個音節思似乎就讓他疲憊不堪。又等了好幾秒,他才叫了我一聲:“三火。”嗓音帶著含糊的喘鳴。
“我在,”我說,“你生病了嗎?你在哪裡?”
談紅沒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隻道:“我在一家廢棄研究所裡。”
“還在研究所?”我疑惑,“上次聯係的時候你就到那了,十幾天了,你一直在裡麵?你戰友也在?”
談紅說:“你聽見了啊。”
但他又不回答我後麵的問題。
整場對話充斥著一種答非所問的奇怪感覺,讓我有一點不安,又說不太具體。不過我很快想起另一件事:“對了,那家研究所是不是爸爸以前工作的地方?我問了媽媽,她說爸爸工作的研究所確實離停火線不遠,而且後來也是因為主樓發生火災才棄用的,研究所的名宇叫……”
“Dragonslayer,”談紅輕聲說,“是這裡,我在員工欄上看到他年輕時的照片了。”
談紅對爸爸的印象比我要深得多,我以為他看到照片會高興。但他似乎沒有。
不安的氣氛越來越濃,幾乎在下一秒就要積雲成雨,傾盆而下。
“三火,下麵我把這十幾天裡的事告訴你,在必要的情況下,你、或者媽媽可以選擇上報,你們自己決定……先聽我說完,我時間不多了。”
“8月25日晚,包含我,談紅在內的鳳凰特彆軍事行動組一隊8名隊員,抵達位於富索山脈西側某峽穀中的Dragonslayer研究所舊址。8人的具體名單如下:王來,林湘竹……”
“其中隊員於曉俊,於8月26日淩晨4點左右因傷重死亡。”
“研究所共有三棟建築,分彆是主樓、行政樓和宿舍樓。當晚最先進入舊址的是隊長王來和隊員林湘竹,他們在已燒毀的主樓內部,發現了有部分供電設施仍在運行,並在地下室裡找到了所供設備——幾台密封維生隔離艙。
這段通話記錄,無論當時、後來,看多少次,在聽到“隔離艙”這個字眼時我還是會生理性地胃痙攣。
“大部分隔離艙空著,其中的5台,裡麵是活的……人類實驗體。4個成年實驗體極度虛弱,無完整意識,對外界無反應。隻有一個幼年實驗體——大約7、8歲,是個查謨加爾男孩,看起來完全正常,健康狀況良好。”
“在王來和林湘竹進入地下空間後,這個男孩開始向他們求救。”
“男孩對他們講了很多,關於他的身世、他因戰亂死去的父母、把他賣到黑市的人販子……王、林二人聽不懂,不過男孩求救的意圖非常明顯,也非常可憐,於是他們打開隔離艙,放出了他。”
“我趕到地下室後,翻譯了男孩的話。由於我……個人的一些過往經曆,我知道這種隔離艙雖然能長期維持實驗體的生命體征,但也需要至少3個月從外界進行一次食藥劑的補充。而這個男孩說他從幾年前被一群S國人買下後,就被關進這裡,他不知道那些人關他乾什麼,也再沒見過他們。”
“我感到不對勁,認為男孩的話不可儘信,並因此和同情他的王、林二人發生了爭執。”
“接近晚9點,其他隊員已經在宿舍樓安頓好了,有兩名隊員過來給我們送吃的——到這時,除了留下照看於曉俊的兩人,來到這間地下室裡,接觸過這個男孩的人已經有5個了。”
“我提出我們5個人應至少在兩周內不離開這裡,而且要避免和在外的3人接觸,因為我們很有可能已經感染了某種病原體。我沒能完全說服他們,看得出每個人對我的說法都將信將疑,但最後,隊長王來決定,為保險起見,我們5個將在地下室隔離一周——兩周實在太久了,考慮到邊境局勢的影響,如果在半個月內我們不能趕回紅其拉甫,後續入境會變得非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