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9/9/274_22:1……(2 / 2)

“……你之前還說他說謊呢。”

“那是沒辦法,他害怕,從小吃過那麼多苦,乍一看見我們這些陌生人,哪能沒戒心?”他的語氣裡帶上一點笑意,“這也說明他很聰明,不是嗎?和你小時候很像,尤其是,他用烏邇都語叫我‘哥哥’的時候,看我的眼神,跟你一模一樣……我都怕,最後我會不忍心……”

一聲槍響。

不刺耳,像西瓜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有點清脆又有點黏黏的。是典型裝了消|音器的手|槍。

談紅的言語戛然而止,緊接著,是身體倒地的沉重悶響。

“哥?”我喊他,”……你怎麼了?哥?!“

沒有回應。

輕輕的腳步聲。

輕而快,一步步走近,帶著近乎天真的狡黠。幾秒後,終端被人拿起來,似乎擺弄了一會兒,視野亮了。

一張男孩兒的臉出現在屏幕裡。

談紅說他有7、8歲,但或許是長期靠隔離艙給養的緣故,他的身體發育格外遲緩,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

那聲槍響把我的精神推到了瀕臨癲狂的狀態,背景裡,可以聽見我不停地喊著“你把他怎麼了”“你要做什麼”“讓我看看他”等話。由於思維的極度混亂,一開始我用的甚至是中文,到後麵才想起換成烏邇都語。

男孩的表情卻沒變,直勾勾地盯著我。

他生著一對查謨加爾人罕有的、純黑色的瞳孔。就這點而言,我們確實有幾分像。

他任憑我失控地叫喊了很久,才把鏡頭一轉,對向地麵上俯臥著一動不動的那具身體。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人,都穿著鳳凰的製服,甚至連發型都是一樣的。

但談紅在其中,仍那麼顯眼,唯一一朵血泊從他身體下方綻開,在實驗室光可鑒人的地麵上緩慢流淌,像未曾燃起就已行將熄滅的涅槃之火。

視角的稍遠處,可以看見另外幾個運行狀態下的隔離艙。裡麵的實驗體,確如談紅所說,隻剩下虛有其表的人類外形。

男孩隨手把一樣東西扔到地上,鏡頭裡拍不到,聽聲音應該是槍。

“你怎麼會有槍?”我用烏邇都語問他,“你去宿舍樓了嗎?”

他不回答。

從言語的邏輯上看,我似乎恢複了理性,但又似乎沒有。隻是木然並機械地繼續發問:“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感染的是什麼東西,是嗎?”

“你不是自愈者,而是比自愈者更特殊的個體。該叫你什麼,長期攜帶者?”

“你向他們求助,讓他們救你出隔離艙的時候,已經想到這個結局了?”

“宿舍樓的兩個戰士到底是怎麼感染的,也是你做的?”

“你的樂趣在哪裡?殺人嗎?”

“……”

他一句話也不說。如果不是之前隔著無線電聽過他的呼救,以及談紅敘述他們之間相處細節,我或許真會以為這孩子是個啞巴。

“你其實能聽懂吧。”停頓了幾秒,我忽地換回了中文,“所以你知道他因戰爭失去了父母,知道他最重視的人是妹妹,也知道他打算在臨終前殺死你。”

男孩黑洞一樣的雙眼注視我。

良久,隻見那兩片因營養不良而乾枯的淡色嘴唇動了動,向上彎起一個極窄的弧度。

若世間真有惡魔,該當如是。

“我知道,你,”他微笑,發音生硬地說道:

“——Dragonslayer。”

說完,他扔掉了終端,鏡頭一麵扣到了地上,視野再度變回一片黑暗。

腳步聲漸遠,直到消失。男孩離開了。

從最後拍到的信息,能判斷出他應該沒動那4台運行的隔離艙。

通訊記錄播放到這裡,進度條才走過一小段。後麵的時長還有近16個小時,但都是沒有畫麵的白噪音,直到以談紅的終端電量耗儘強製關機告終。

第三段通話記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