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不識月 1下雪了。侍女……(2 / 2)

少時不識月 枯藤又昏鴉 17683 字 11個月前

江曦月會心一笑,“殿下費心了。”

13

久違地走到宮外。

雖在來時的路上看過衛國的建築風光,但彼時再次真切感受到,江曦月還是會覺得新奇。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是也彆有風趣。

路上遇到賣鴿子的攤販,江曦月好奇地停住腳步。

“若水,這是寵物嗎?”

若水張了張嘴,哽在了喉間。

小販倒是爽快,“嗐!姑娘,這是用來吃的,燉著吃、烤著吃都好吃!”

江曦月碰向鴿子的手尷尬的縮了縮。

氣氛尷尬片刻,江曦月突然意識到什麼,湊到若水身邊,小聲地耳語,“若水,我們的錢夠都買下來嗎?”

若水怔愣地看著自家太子妃,“夠是夠。可小姐,我們吃不了這麼多……”

“傻瓜。”江曦月好笑,“我是想把它們帶回去放生。”

若水疑惑地看向江曦月,不知太子妃要做些什麼。

江曦月自顧自地說著,認真的神情裡帶了點可愛。

“殿下他,是個要上戰場的人,手裡難免會沾染鮮血。”

“一來,是為了給這些生靈自由。二來,也是為殿下求福報。”

看著太子妃一臉正經的神色,若水突然覺得,或許殿下也並不是一廂情願。

14

第二天天光正好,昨夜的雪也融化的差不多了。

看著麵前被太子妃喂的飽飽的小鳥,若水心裡更喜歡這位“表裡不一”的太子妃了。

表麵正色嚴謹,諸多行為卻十分可愛。

待若水細看,卻發現每個鴿子的身上都綁著白布條。

若水不解,又帶了些質詢的意味,“太子妃,這些布條是什麼?”

江曦月輕笑,對若水的語氣不甚在意。

“因為是放生的鴿子,難免會被人再另抓了去。係上這些布條,就能告訴旁人不要再傷害他它了。”

“有心之人便不會再拿去售賣了。”

若水低頭垂眸,對剛才的無禮有些羞愧。“太子妃所言極是。”

江曦月好整以暇地摸了摸鴿子的羽毛,向若水問道,“宮裡有沒有什麼偏僻的地方?”

若水思索片刻,帶江曦月來了一處湖邊。

“這是春夏時宮內女眷聚會的地方,冬日的時候,鮮少有人會來這裡。”

江曦月粲然,“那我們就在這裡放吧。”

她打開籠子,一隻隻鴿子直衝天宇,像是想要急忙飛離這裡的束縛。

江曦月的瞳孔中倒映著那一抹抹白影,像記憶一樣一一在她眼前掠過。

她側身用若水聽不見的聲音喃喃道,“你們自由了。”

15

這幾日沒有遇到衛珩,大抵是臨近年關,分外忙碌。

江曦月更是樂得清閒,每日都要出門逛一逛。

尋常的風景和鋪子都逛的差不多了,便饒有興趣地挑了一家酒樓,準備嘗嘗衛國的美味。

這邊江曦月吃到一半,無意間卻發現身後的若水一直心不在焉地望著窗邊。

順著視線望去,是街邊尋常賣簪子的小攤。

姑娘家總是會對精致的東西動心。

江曦月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將身後的姑娘拽到自己身邊,塞到她的手裡。

她直直地望向若水的眼睛,語氣是不容置疑的真誠。

“若水,我初來衛國,沒什麼可親近的人,你是第一個與我這般親近的。”

“這個就當作我的見麵禮吧。有什麼喜歡的,你下去買,我就坐在這裡。”

銀錠拿在手裡,若水的指尖微顫。

她用極輕的聲音哽咽地說道,“小姐,這……太貴重了。”

江曦月認真地看著她,“若水,你不隻是殿下的人,也會在未來,與我朝夕相伴。”

“我們之間的羈絆會變得更加深重。所以,沒什麼不貴重的。”

若水攥緊銀錠,神色動容。

“小姐的心意若水會永遠記得的。隻是……若水奉命保護小姐,斷不可離開小姐的安全範圍之內。”

江曦月輕笑,安慰她道,“我就坐在窗邊,你一抬頭便可看到我,況且這人來人往的,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可是……小姐……”

“快去吧,有些東西錯過了可就再也遇不到了。”

若水的神色感激中卻又帶著擔憂,她路過那個攤子好多次,每次都心心念念著什麼時候可以擁有,日積月累,那種渴望變得更加強烈。

太子妃的安慰讓她能夠直麵自己小小的欲望,況且隻是數十米的距離,想必不會有什麼問題。

思索再三,若水應了江曦月的情。

“謝謝小姐,我馬上回來!”

若水前腳剛下樓,店家便從側麵快步走了過來。

“小姐,全回來了,但多了一隻。”

江曦月瞬間側頭,皺起眉頭,“多了?”

“是其他信鴿帶過來的。”

店家從桌下遞出一張紙條,“衛王的信。”

江曦月迅速展開紙條,信的下角是衛王的私印。

隻見紙上寫著——望太子速速決定。

隻一眼江曦月便心底怒氣陡升,看來夏國太子與衛私下勾結已久了。

她忍住心底的怒意,迅速從袖中遞出另一張紙。

“後日晚,圖上地點。”

江曦月側目望向樓下,若水正往回走。

“來壺酒。”

“好嘞,客官。”

若水走回樓上,正看到江曦月在斟酒。

江曦月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月牙兒般彎彎,衝來人微笑,“這酒真不錯,我們給殿下帶一壇吧。”

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隻看江曦月的眼睛,明眸善睞,溫柔似水。

16

是夜。

天無纖雲,月光清冷明亮,照得一地積雪銀輝流轉,好似白晝。

衛珩走進庭院時,便見這樣一幅場景。

江曦月正在溫酒,月光傾瀉在她的發梢,出塵脫俗,仿佛遊離於俗世之外。

或許是聽到腳步聲,那個身影抬頭望向來人,帶著淺淺的笑意,仿佛有些嗔怪。

“殿下最近回來的總是這般晚。”

衛珩無措地站在原地,麵有歉疚,“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江曦月輕笑,“我本來就在等殿下。”

“等我?”衛珩不解中帶著驚喜,說話的語速也不經意地變快,“阿月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

江曦月莞爾一笑,好像每次對上她,衛珩總是手足無措。

“隻是今日偶得一壺好酒,想和殿下一起嘗嘗。”

她站起身,望向他的方向,“來坐。”

衛珩連忙點頭,匆匆邁向椅子,腳步放得極輕。

兩張椅子在簷下並排而放,火爐中的火苗簇簇上竄。

酒香四溢,江曦月拿起酒壺,緩緩倒入杯中。

“阿月,我來吧。”衛珩站起身,想要握住酒壺把手,豈料碰到江曦月的手,迅速尷尬收回。

還好江曦月握得穩,隻有幾滴酒堪堪灑出。

衛珩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

江曦月微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少年總是這般魯莽。

但為何,她會覺得有些可愛?

她將壺放到桌邊,“勞煩殿下了。”

酒入愁腸,暖意醉人。

江曦月將杯盞放入兩個手掌間暖著,餘光瞥見衛珩時不時地看向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她不急,月色正好,有大把時間可以言談。

況且氣氛正好,就像那首詩中寫的一樣——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未來怕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感受了。

……

猶豫許久,衛珩終於開口。

“阿月,謝謝你。”

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對她說謝謝。

江曦月剛欲開口,卻聽衛珩輕聲道。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辰。”

江曦月眉頭輕抬,側過頭去看他,眼底是疑惑和驚訝。一個太子的生辰也會被忘記嗎?

衛珩正遙望著天上的明月,感受到目光,回過頭來與她對視,笑得有些心酸。

“很驚訝是吧。”他自顧自地說。

“小時候我的生日排場還是很大的。”

“後來……就沒人記得了。或許也不是不記得,隻是沒人在意而已。”

他複又低頭看著酒杯,那裡映出他的倒影,伴隨著燭火明明暗暗。

“那以後,我便會在意了。”

江曦月輕聲開口,衛珩拿著酒杯的手一滯。

“殿下,我很喜歡你的性格,很直接,很坦率。”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殿下一樣的。”

“有的人生來內斂含蓄,喜歡隱晦地表達愛意。”

“可是有的人,連愛意也無法訴諸於口,甚至會帶來災厄。”

“或許這些話,不該有我來說,但你早晚會明白。”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江曦月搖頭輕笑,王後當真是將衛珩保護得很好。

大抵也算準了和親的人會是她,隻是不知,她到底會不會入了他們的套。

江曦月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衛珩心下茫然,但卻聽準了江曦月的那句話——我喜歡你的性格。

“阿月,我很早以前就見過你的。”

“哦?在哪裡?”

“也是在冬天。”

江曦月回想著,但記憶中並沒有這樣的印象。

“應該是很久以前了吧。”

“嗯。早在見到你以前,我就已經認識你好多年了。”

江曦月調笑著說,“想不到我的名氣這麼大。”

衛珩卻很認真,“從十歲開始,我的人生……好像一直就圍繞著你。”

總是這樣。

江曦月想,大家總是這樣,把這些功績放在她的頭上。

實際上,她隻是那個“推波助瀾”的人而已。

“人們總是喜歡編造神話。”

“但其實,那些所謂的功績,不過是一些人人都知道,卻無力辦到的事而已。”

“我隻不過是命好,恰恰身處於那個能改變一切的位置。”

“換做是其他人,都一樣的。”

江曦月不甚在意,卻見衛珩搖了搖頭。

“不一樣的。”

“我很開心,來的是你,不是其他的公主。”

“人道你似月亮,但月亮……不及你好。”

衛珩轉頭對上她的眼睛,瞬間慌了神,不自然的向下看去,但好像堅定了什麼,又小心翼翼的抬眸不再躲閃。

“阿月,你可以叫我一聲夫君嗎?”

江曦月眼神失焦,摒住了呼吸。

她本應是這世間最清醒的人。

衛珩,衛珩……

到底被他們算準了啊。

她張了張嘴,“夫……君。”

衛珩眼角微紅,“阿月,我好喜歡你。”

好似喝醉了在撒嬌一般。

“傻瓜,怎麼又哭了。”

“阿月,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晶瑩的淚珠含在衛珩的眼眶裡,一直沒有掉下來。

江曦月無奈中帶著寵溺,“我知道了。”

月色朦朧。

“阿月,我可以親你嗎?”

心顫了一下,眼前的一切好像也模糊了。

她也醉了啊。

江曦月看著麵前傻愣愣的他,嘴唇覆了上去。

麵前的少年慌亂地睜大了眼。

“阿月,我想……”

江曦月吻上他微紅的眼角,旋即被他抱了起來。

江曦月腹誹,怎麼也是個將軍,還是小瞧了他啊。

罷了。

此時此刻,她想放縱自己一次。

中計又如何。

她喜歡麵前的這個人,喜歡他喜歡自己的樣子,喜歡他單純的坦率。

這就足夠了。

“哦對了。”

江曦月眉眼彎彎,眸中波光粼粼。

“阿珩,生辰快樂。”

空氣甜膩,酒香沁人。

17

日頭正好。

江曦月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

一睜眼便見衛珩坐在不遠處的桌邊擺弄著什麼。

“阿月,你醒啦!”

衛珩的視線掃過來,帶著小小的欣喜。

“我做了幾道你們那的菜,要不要嘗嘗?”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她做菜,看著遠處騰騰的熱氣,江曦月支著自己起身。

腰部猛然的動作讓江曦月抽痛,沒想到會酸疼成這樣,衛珩見狀,連忙上前。

他的耳廓蒙上一層緋紅,扶上腰部的手更加不自然。

但他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江曦月亦知。

情緒翻騰複雜,有衝動、有克製、有無力、有歡喜,卻無悔意。

她理了理思緒,笑著看向衛珩。

“做了什麼?”

他依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可江曦月卻將那雙眼睛刻在了心底。

明亮的、沒有雜質的、滿眼都是她的。

“你的家鄉菜,不知道會不會合你口味……”

眼看衛珩要抱她過去,江曦月拽了拽他的衣角。

“先……穿衣服?”

“啊,對,好,先穿衣服。”

到底還是抱過來的。

江曦月輕笑,麵前的這個人還真是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湊近他耳邊輕聲道,“放下來吧。”

“我沒抱夠。”

……

倒是難得的直白。

“先吃飯?”

“好。”

衛珩不情願地放她下來,一並坐在桌前。

也不說什麼話,靜靜地看著江曦月吃飯,靜靜地左一右左一筷地夾菜到江曦月的碗裡。

“殿下今天不忙嗎?”

“可以忙也可以不忙。”

江曦月挑眉,她懂了,之前是一直在躲著她。

好啊,既然這樣……

她放下碗,展顏一笑,“那殿下去忙吧,我這邊沒有什麼事情。”

隨即向外麵叫道,“若水——”

“撤下去吧。”

感受到屋內不可告人的氣息,若水很識趣地快速收拾好下去。

“我……”

衛珩似有委屈。

“殿下還有什麼事嗎?”

“我不忙……”

“哦?可是殿下公務纏身,時常早出晚歸的。”

江曦月剛想站起身,腰痛的又讓她坐了回去。

衛珩抬眼看到,嘴角不受控的微微彎起,意識到江曦月在看他又抿嘴壓了回去。

“我是怕你……會討厭我。”

“讓你受委屈了。”

江曦月張口,剛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委屈倒不至於,風言風語的她也不在乎。

隻是覺得,他應該在乎。

感到江曦月軟了下來,衛珩抬眼看她,終是對上了視線。

“阿月,我們一起去書房吧。”

帶著懇求的語氣,讓江曦月有些心軟。

“殿下,你們的公務,我不該知曉。”

“最近沒什麼事的。”

架不住衛珩的示弱,江曦月隻得同意。

“……也罷。”

於是,太子府內所有人一同見證,衛珩將江曦月抱到了書房,驚掉了一眾人的下巴。

不過,隻有短短一天而已。

18

煙霧繚繞。

書房四周靜謐,隻有火苗劈啪作響。

衛珩依舊沒處理公務,倒是江曦月坐在書案邊看書。

他環住江曦月的腰,將腦袋埋進她的懷裡,任憑光陰一點一點過去。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仿佛終於能傾訴所有愛意。

“阿月,來的是你,真的太好了。”

“可是,我又很怕……”

“那樣好的你,我怎麼配得上。”

“我怎麼敢觸碰那樣好的你。”

摟住她的腰,才感受到了這一刻的真實性。

他想,如果一直停留在這兒該有多好。

可沒人知道這一刻的意義,直到一切化作回憶。

19

夜深。

江曦月悠悠睜眼,眼底沒有半分情緒。

衛珩的手還搭在她身上,她轉過身看他,像初來乍到時那樣。

少年的臉龐在清冷的月色下卻出奇的柔和,江曦月撫上他的眉眼,輕輕勾畫。

再見了,衛珩。

她想。

再見了,小殿下。

香爐升起縷縷白煙,轉瞬又消逝在半空。

如他們的相遇,如他們的彆離。

20

江曦月回到夏國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麵聖。

衛國地廣人稀,與夏通商也是極少數,進而鮮少有人知道如何進入衛國。

江曦月此行,亦是為了得到進攻的最佳路徑。

除了她外,沒有其他公主能做到過目不忘。

這也是江廣崖選擇江曦月的重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江曦月需要此行穩固自己的位置,以絕對的勢力壓倒太子一方。

意想不到的是,在衛國的這幾個月間,竟然直接截獲了太子與衛勾結的信件。

省去了江曦月諸多的心血。

於是,夏國長公主離去數月,歸來直接扳倒太子,夏正式對衛宣戰。

戰爭持續一年,雖耗費大量財力物力,但夏國的版圖將直接擴大幾乎一倍。

夏曆214年,衛王自刎,王後自縊,徒留衛國太子衛珩,戰到了最後一刻。

21

江曦月想過,再見到衛珩時會是怎樣的場景。

是壯烈自刎,是控訴指責,還是冷漠以待。

但沒想到,會是在他的府邸平靜地把盞相談。

江曦月叫眾將士後退,獨自一人進入了屋內。

“阿月,好久不見。”

桌上已經放好了兩杯酒,是他們之前用過的那盞。

江曦月緩緩走至桌前,平靜地坐下。

酒是溫熱的,他還記得。

但她隻是舉著,沒有喝。

“殿下恨我嗎?”

“阿月,其實我後來都知道了。”

他在怪她。

“阿月,我不恨你。”

江曦月看向他,對上他的目光,心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他該恨的。

她也該恨,因為一切的起因都是衛國和內外勾結的太子。

所以走到今天這步,她不後悔。

“我知道。你說過的,我們隻是立場不同而已。”

江曦月諷刺一笑,他們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襯得她愈發像個惡人。

滿懷心機,步步為營,依然有人為她辯解開脫。

依然有人明白她的無奈無力……

她看向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認不出這到底是誰。

無所謂有沒有毒了,江曦月舉起杯一飲而儘。

知道江曦月不信他,衛珩喃喃道,“我怎麼會給你下毒呢。”

他眼神迷離,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了。

不如,給他一次機會吧。

江曦月這樣想。

也是給她自己一個機會。

她拿出懷中的刀,遞到衛珩的手中。

“殺了我。”

沉著冷靜,是印象中的夏國長公主。

衛珩搖搖頭,笑了,將自己的酒飲儘,抬頭看她。

“我做不到的。”

江曦月翻身靠在他胸前,用力架住他閃身出了屋門。

“彆動——”

是江曦月喊給將士們的。

北風凜冽,吹的江曦月生疼,可身後的胸膛是溫暖的。

有一滴熱淚流進江曦月的脖頸裡,滾燙滾燙的。

“阿月,有毒的,是我那杯。”

衛珩的鼻音很重,聽得出是在竭力忍耐自己的哭腔。

天上又飄起了雪。

“阿月,你本來就是天上的月亮。”

“現在,你該回去了。”

江曦月的手在發抖,眼裡閃爍出水光。

“……你該回天上了。”

衛珩用力向前一推,江曦月閃身想要握住他的手。

數十枝羽箭向前飛出,無序地插在他的身上,鮮血在他的衣襟上綻開,暈成一朵朵紅花。

一霎間,化作永恒。

江曦月看過無數雙眼睛,但衛珩的,最為好看。

直至死亡,他依然用那雙清澈的眸子看著她,看著她心愛的姑娘,看透江曦月的心底。

那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麵。

是夏國大勝的日子,亦是衛珩死去的日子。

天上雪花飄落,像是要掩儘所有的前塵往事。

江曦月張口,發不出任何聲音。

22

夏曆215年,夏國長公主江曦月即位。

女帝一生僅嫁娶一次,膝下無任何子嗣。

世人皆道女帝愛民如子,為夏國贏得江山。

世人不知道的是——

江曦月愛衛珩,像衛珩愛她一樣。

在無人關心之時,是衛珩熱烈又直白地表達愛意,是他讓她感受到真切的關懷。

是他一次又一次,讓她感覺自己是被愛著的。

沒有人知道,江曦月是怎樣痛徹心扉的走出的那座府邸。

沒人知道,她那張隱忍的麵具下隱藏的是怎樣巨大的折磨。

一步一步,心如刀絞。

一步一步,連呼吸都疼。

可她本不應該被這些牽扯。

衛珩,衛珩……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