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曦月會心一笑,“殿下費心了。”
13
久違地走到宮外。
雖在來時的路上看過衛國的建築風光,但彼時再次真切感受到,江曦月還是會覺得新奇。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是也彆有風趣。
路上遇到賣鴿子的攤販,江曦月好奇地停住腳步。
“若水,這是寵物嗎?”
若水張了張嘴,哽在了喉間。
小販倒是爽快,“嗐!姑娘,這是用來吃的,燉著吃、烤著吃都好吃!”
江曦月碰向鴿子的手尷尬的縮了縮。
氣氛尷尬片刻,江曦月突然意識到什麼,湊到若水身邊,小聲地耳語,“若水,我們的錢夠都買下來嗎?”
若水怔愣地看著自家太子妃,“夠是夠。可小姐,我們吃不了這麼多……”
“傻瓜。”江曦月好笑,“我是想把它們帶回去放生。”
若水疑惑地看向江曦月,不知太子妃要做些什麼。
江曦月自顧自地說著,認真的神情裡帶了點可愛。
“殿下他,是個要上戰場的人,手裡難免會沾染鮮血。”
“一來,是為了給這些生靈自由。二來,也是為殿下求福報。”
看著太子妃一臉正經的神色,若水突然覺得,或許殿下也並不是一廂情願。
14
第二天天光正好,昨夜的雪也融化的差不多了。
看著麵前被太子妃喂的飽飽的小鳥,若水心裡更喜歡這位“表裡不一”的太子妃了。
表麵正色嚴謹,諸多行為卻十分可愛。
待若水細看,卻發現每個鴿子的身上都綁著白布條。
若水不解,又帶了些質詢的意味,“太子妃,這些布條是什麼?”
江曦月輕笑,對若水的語氣不甚在意。
“因為是放生的鴿子,難免會被人再另抓了去。係上這些布條,就能告訴旁人不要再傷害他它了。”
“有心之人便不會再拿去售賣了。”
若水低頭垂眸,對剛才的無禮有些羞愧。“太子妃所言極是。”
江曦月好整以暇地摸了摸鴿子的羽毛,向若水問道,“宮裡有沒有什麼偏僻的地方?”
若水思索片刻,帶江曦月來了一處湖邊。
“這是春夏時宮內女眷聚會的地方,冬日的時候,鮮少有人會來這裡。”
江曦月粲然,“那我們就在這裡放吧。”
她打開籠子,一隻隻鴿子直衝天宇,像是想要急忙飛離這裡的束縛。
江曦月的瞳孔中倒映著那一抹抹白影,像記憶一樣一一在她眼前掠過。
她側身用若水聽不見的聲音喃喃道,“你們自由了。”
15
這幾日沒有遇到衛珩,大抵是臨近年關,分外忙碌。
江曦月更是樂得清閒,每日都要出門逛一逛。
尋常的風景和鋪子都逛的差不多了,便饒有興趣地挑了一家酒樓,準備嘗嘗衛國的美味。
這邊江曦月吃到一半,無意間卻發現身後的若水一直心不在焉地望著窗邊。
順著視線望去,是街邊尋常賣簪子的小攤。
姑娘家總是會對精致的東西動心。
江曦月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將身後的姑娘拽到自己身邊,塞到她的手裡。
她直直地望向若水的眼睛,語氣是不容置疑的真誠。
“若水,我初來衛國,沒什麼可親近的人,你是第一個與我這般親近的。”
“這個就當作我的見麵禮吧。有什麼喜歡的,你下去買,我就坐在這裡。”
銀錠拿在手裡,若水的指尖微顫。
她用極輕的聲音哽咽地說道,“小姐,這……太貴重了。”
江曦月認真地看著她,“若水,你不隻是殿下的人,也會在未來,與我朝夕相伴。”
“我們之間的羈絆會變得更加深重。所以,沒什麼不貴重的。”
若水攥緊銀錠,神色動容。
“小姐的心意若水會永遠記得的。隻是……若水奉命保護小姐,斷不可離開小姐的安全範圍之內。”
江曦月輕笑,安慰她道,“我就坐在窗邊,你一抬頭便可看到我,況且這人來人往的,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可是……小姐……”
“快去吧,有些東西錯過了可就再也遇不到了。”
若水的神色感激中卻又帶著擔憂,她路過那個攤子好多次,每次都心心念念著什麼時候可以擁有,日積月累,那種渴望變得更加強烈。
太子妃的安慰讓她能夠直麵自己小小的欲望,況且隻是數十米的距離,想必不會有什麼問題。
思索再三,若水應了江曦月的情。
“謝謝小姐,我馬上回來!”
若水前腳剛下樓,店家便從側麵快步走了過來。
“小姐,全回來了,但多了一隻。”
江曦月瞬間側頭,皺起眉頭,“多了?”
“是其他信鴿帶過來的。”
店家從桌下遞出一張紙條,“衛王的信。”
江曦月迅速展開紙條,信的下角是衛王的私印。
隻見紙上寫著——望太子速速決定。
隻一眼江曦月便心底怒氣陡升,看來夏國太子與衛私下勾結已久了。
她忍住心底的怒意,迅速從袖中遞出另一張紙。
“後日晚,圖上地點。”
江曦月側目望向樓下,若水正往回走。
“來壺酒。”
“好嘞,客官。”
若水走回樓上,正看到江曦月在斟酒。
江曦月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月牙兒般彎彎,衝來人微笑,“這酒真不錯,我們給殿下帶一壇吧。”
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隻看江曦月的眼睛,明眸善睞,溫柔似水。
16
是夜。
天無纖雲,月光清冷明亮,照得一地積雪銀輝流轉,好似白晝。
衛珩走進庭院時,便見這樣一幅場景。
江曦月正在溫酒,月光傾瀉在她的發梢,出塵脫俗,仿佛遊離於俗世之外。
或許是聽到腳步聲,那個身影抬頭望向來人,帶著淺淺的笑意,仿佛有些嗔怪。
“殿下最近回來的總是這般晚。”
衛珩無措地站在原地,麵有歉疚,“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江曦月輕笑,“我本來就在等殿下。”
“等我?”衛珩不解中帶著驚喜,說話的語速也不經意地變快,“阿月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
江曦月莞爾一笑,好像每次對上她,衛珩總是手足無措。
“隻是今日偶得一壺好酒,想和殿下一起嘗嘗。”
她站起身,望向他的方向,“來坐。”
衛珩連忙點頭,匆匆邁向椅子,腳步放得極輕。
兩張椅子在簷下並排而放,火爐中的火苗簇簇上竄。
酒香四溢,江曦月拿起酒壺,緩緩倒入杯中。
“阿月,我來吧。”衛珩站起身,想要握住酒壺把手,豈料碰到江曦月的手,迅速尷尬收回。
還好江曦月握得穩,隻有幾滴酒堪堪灑出。
衛珩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
江曦月微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少年總是這般魯莽。
但為何,她會覺得有些可愛?
她將壺放到桌邊,“勞煩殿下了。”
酒入愁腸,暖意醉人。
江曦月將杯盞放入兩個手掌間暖著,餘光瞥見衛珩時不時地看向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她不急,月色正好,有大把時間可以言談。
況且氣氛正好,就像那首詩中寫的一樣——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未來怕是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感受了。
……
猶豫許久,衛珩終於開口。
“阿月,謝謝你。”
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對她說謝謝。
江曦月剛欲開口,卻聽衛珩輕聲道。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辰。”
江曦月眉頭輕抬,側過頭去看他,眼底是疑惑和驚訝。一個太子的生辰也會被忘記嗎?
衛珩正遙望著天上的明月,感受到目光,回過頭來與她對視,笑得有些心酸。
“很驚訝是吧。”他自顧自地說。
“小時候我的生日排場還是很大的。”
“後來……就沒人記得了。或許也不是不記得,隻是沒人在意而已。”
他複又低頭看著酒杯,那裡映出他的倒影,伴隨著燭火明明暗暗。
“那以後,我便會在意了。”
江曦月輕聲開口,衛珩拿著酒杯的手一滯。
“殿下,我很喜歡你的性格,很直接,很坦率。”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殿下一樣的。”
“有的人生來內斂含蓄,喜歡隱晦地表達愛意。”
“可是有的人,連愛意也無法訴諸於口,甚至會帶來災厄。”
“或許這些話,不該有我來說,但你早晚會明白。”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江曦月搖頭輕笑,王後當真是將衛珩保護得很好。
大抵也算準了和親的人會是她,隻是不知,她到底會不會入了他們的套。
江曦月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衛珩心下茫然,但卻聽準了江曦月的那句話——我喜歡你的性格。
“阿月,我很早以前就見過你的。”
“哦?在哪裡?”
“也是在冬天。”
江曦月回想著,但記憶中並沒有這樣的印象。
“應該是很久以前了吧。”
“嗯。早在見到你以前,我就已經認識你好多年了。”
江曦月調笑著說,“想不到我的名氣這麼大。”
衛珩卻很認真,“從十歲開始,我的人生……好像一直就圍繞著你。”
總是這樣。
江曦月想,大家總是這樣,把這些功績放在她的頭上。
實際上,她隻是那個“推波助瀾”的人而已。
“人們總是喜歡編造神話。”
“但其實,那些所謂的功績,不過是一些人人都知道,卻無力辦到的事而已。”
“我隻不過是命好,恰恰身處於那個能改變一切的位置。”
“換做是其他人,都一樣的。”
江曦月不甚在意,卻見衛珩搖了搖頭。
“不一樣的。”
“我很開心,來的是你,不是其他的公主。”
“人道你似月亮,但月亮……不及你好。”
衛珩轉頭對上她的眼睛,瞬間慌了神,不自然的向下看去,但好像堅定了什麼,又小心翼翼的抬眸不再躲閃。
“阿月,你可以叫我一聲夫君嗎?”
江曦月眼神失焦,摒住了呼吸。
她本應是這世間最清醒的人。
衛珩,衛珩……
到底被他們算準了啊。
她張了張嘴,“夫……君。”
衛珩眼角微紅,“阿月,我好喜歡你。”
好似喝醉了在撒嬌一般。
“傻瓜,怎麼又哭了。”
“阿月,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晶瑩的淚珠含在衛珩的眼眶裡,一直沒有掉下來。
江曦月無奈中帶著寵溺,“我知道了。”
月色朦朧。
“阿月,我可以親你嗎?”
心顫了一下,眼前的一切好像也模糊了。
她也醉了啊。
江曦月看著麵前傻愣愣的他,嘴唇覆了上去。
麵前的少年慌亂地睜大了眼。
“阿月,我想……”
江曦月吻上他微紅的眼角,旋即被他抱了起來。
江曦月腹誹,怎麼也是個將軍,還是小瞧了他啊。
罷了。
此時此刻,她想放縱自己一次。
中計又如何。
她喜歡麵前的這個人,喜歡他喜歡自己的樣子,喜歡他單純的坦率。
這就足夠了。
“哦對了。”
江曦月眉眼彎彎,眸中波光粼粼。
“阿珩,生辰快樂。”
空氣甜膩,酒香沁人。
17
日頭正好。
江曦月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
一睜眼便見衛珩坐在不遠處的桌邊擺弄著什麼。
“阿月,你醒啦!”
衛珩的視線掃過來,帶著小小的欣喜。
“我做了幾道你們那的菜,要不要嘗嘗?”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她做菜,看著遠處騰騰的熱氣,江曦月支著自己起身。
腰部猛然的動作讓江曦月抽痛,沒想到會酸疼成這樣,衛珩見狀,連忙上前。
他的耳廓蒙上一層緋紅,扶上腰部的手更加不自然。
但他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江曦月亦知。
情緒翻騰複雜,有衝動、有克製、有無力、有歡喜,卻無悔意。
她理了理思緒,笑著看向衛珩。
“做了什麼?”
他依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可江曦月卻將那雙眼睛刻在了心底。
明亮的、沒有雜質的、滿眼都是她的。
“你的家鄉菜,不知道會不會合你口味……”
眼看衛珩要抱她過去,江曦月拽了拽他的衣角。
“先……穿衣服?”
“啊,對,好,先穿衣服。”
到底還是抱過來的。
江曦月輕笑,麵前的這個人還真是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湊近他耳邊輕聲道,“放下來吧。”
“我沒抱夠。”
……
倒是難得的直白。
“先吃飯?”
“好。”
衛珩不情願地放她下來,一並坐在桌前。
也不說什麼話,靜靜地看著江曦月吃飯,靜靜地左一右左一筷地夾菜到江曦月的碗裡。
“殿下今天不忙嗎?”
“可以忙也可以不忙。”
江曦月挑眉,她懂了,之前是一直在躲著她。
好啊,既然這樣……
她放下碗,展顏一笑,“那殿下去忙吧,我這邊沒有什麼事情。”
隨即向外麵叫道,“若水——”
“撤下去吧。”
感受到屋內不可告人的氣息,若水很識趣地快速收拾好下去。
“我……”
衛珩似有委屈。
“殿下還有什麼事嗎?”
“我不忙……”
“哦?可是殿下公務纏身,時常早出晚歸的。”
江曦月剛想站起身,腰痛的又讓她坐了回去。
衛珩抬眼看到,嘴角不受控的微微彎起,意識到江曦月在看他又抿嘴壓了回去。
“我是怕你……會討厭我。”
“讓你受委屈了。”
江曦月張口,剛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委屈倒不至於,風言風語的她也不在乎。
隻是覺得,他應該在乎。
感到江曦月軟了下來,衛珩抬眼看她,終是對上了視線。
“阿月,我們一起去書房吧。”
帶著懇求的語氣,讓江曦月有些心軟。
“殿下,你們的公務,我不該知曉。”
“最近沒什麼事的。”
架不住衛珩的示弱,江曦月隻得同意。
“……也罷。”
於是,太子府內所有人一同見證,衛珩將江曦月抱到了書房,驚掉了一眾人的下巴。
不過,隻有短短一天而已。
18
煙霧繚繞。
書房四周靜謐,隻有火苗劈啪作響。
衛珩依舊沒處理公務,倒是江曦月坐在書案邊看書。
他環住江曦月的腰,將腦袋埋進她的懷裡,任憑光陰一點一點過去。
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仿佛終於能傾訴所有愛意。
“阿月,來的是你,真的太好了。”
“可是,我又很怕……”
“那樣好的你,我怎麼配得上。”
“我怎麼敢觸碰那樣好的你。”
摟住她的腰,才感受到了這一刻的真實性。
他想,如果一直停留在這兒該有多好。
可沒人知道這一刻的意義,直到一切化作回憶。
19
夜深。
江曦月悠悠睜眼,眼底沒有半分情緒。
衛珩的手還搭在她身上,她轉過身看他,像初來乍到時那樣。
少年的臉龐在清冷的月色下卻出奇的柔和,江曦月撫上他的眉眼,輕輕勾畫。
再見了,衛珩。
她想。
再見了,小殿下。
香爐升起縷縷白煙,轉瞬又消逝在半空。
如他們的相遇,如他們的彆離。
20
江曦月回到夏國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麵聖。
衛國地廣人稀,與夏通商也是極少數,進而鮮少有人知道如何進入衛國。
江曦月此行,亦是為了得到進攻的最佳路徑。
除了她外,沒有其他公主能做到過目不忘。
這也是江廣崖選擇江曦月的重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江曦月需要此行穩固自己的位置,以絕對的勢力壓倒太子一方。
意想不到的是,在衛國的這幾個月間,竟然直接截獲了太子與衛勾結的信件。
省去了江曦月諸多的心血。
於是,夏國長公主離去數月,歸來直接扳倒太子,夏正式對衛宣戰。
戰爭持續一年,雖耗費大量財力物力,但夏國的版圖將直接擴大幾乎一倍。
夏曆214年,衛王自刎,王後自縊,徒留衛國太子衛珩,戰到了最後一刻。
21
江曦月想過,再見到衛珩時會是怎樣的場景。
是壯烈自刎,是控訴指責,還是冷漠以待。
但沒想到,會是在他的府邸平靜地把盞相談。
江曦月叫眾將士後退,獨自一人進入了屋內。
“阿月,好久不見。”
桌上已經放好了兩杯酒,是他們之前用過的那盞。
江曦月緩緩走至桌前,平靜地坐下。
酒是溫熱的,他還記得。
但她隻是舉著,沒有喝。
“殿下恨我嗎?”
“阿月,其實我後來都知道了。”
他在怪她。
“阿月,我不恨你。”
江曦月看向他,對上他的目光,心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他該恨的。
她也該恨,因為一切的起因都是衛國和內外勾結的太子。
所以走到今天這步,她不後悔。
“我知道。你說過的,我們隻是立場不同而已。”
江曦月諷刺一笑,他們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襯得她愈發像個惡人。
滿懷心機,步步為營,依然有人為她辯解開脫。
依然有人明白她的無奈無力……
她看向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認不出這到底是誰。
無所謂有沒有毒了,江曦月舉起杯一飲而儘。
知道江曦月不信他,衛珩喃喃道,“我怎麼會給你下毒呢。”
他眼神迷離,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了。
不如,給他一次機會吧。
江曦月這樣想。
也是給她自己一個機會。
她拿出懷中的刀,遞到衛珩的手中。
“殺了我。”
沉著冷靜,是印象中的夏國長公主。
衛珩搖搖頭,笑了,將自己的酒飲儘,抬頭看她。
“我做不到的。”
江曦月翻身靠在他胸前,用力架住他閃身出了屋門。
“彆動——”
是江曦月喊給將士們的。
北風凜冽,吹的江曦月生疼,可身後的胸膛是溫暖的。
有一滴熱淚流進江曦月的脖頸裡,滾燙滾燙的。
“阿月,有毒的,是我那杯。”
衛珩的鼻音很重,聽得出是在竭力忍耐自己的哭腔。
天上又飄起了雪。
“阿月,你本來就是天上的月亮。”
“現在,你該回去了。”
江曦月的手在發抖,眼裡閃爍出水光。
“……你該回天上了。”
衛珩用力向前一推,江曦月閃身想要握住他的手。
數十枝羽箭向前飛出,無序地插在他的身上,鮮血在他的衣襟上綻開,暈成一朵朵紅花。
一霎間,化作永恒。
江曦月看過無數雙眼睛,但衛珩的,最為好看。
直至死亡,他依然用那雙清澈的眸子看著她,看著她心愛的姑娘,看透江曦月的心底。
那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麵。
是夏國大勝的日子,亦是衛珩死去的日子。
天上雪花飄落,像是要掩儘所有的前塵往事。
江曦月張口,發不出任何聲音。
22
夏曆215年,夏國長公主江曦月即位。
女帝一生僅嫁娶一次,膝下無任何子嗣。
世人皆道女帝愛民如子,為夏國贏得江山。
世人不知道的是——
江曦月愛衛珩,像衛珩愛她一樣。
在無人關心之時,是衛珩熱烈又直白地表達愛意,是他讓她感受到真切的關懷。
是他一次又一次,讓她感覺自己是被愛著的。
沒有人知道,江曦月是怎樣痛徹心扉的走出的那座府邸。
沒人知道,她那張隱忍的麵具下隱藏的是怎樣巨大的折磨。
一步一步,心如刀絞。
一步一步,連呼吸都疼。
可她本不應該被這些牽扯。
衛珩,衛珩……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