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慟 死相駭人(2 / 2)

隔著數百級台階在糧窖口徘徊著的那隻真正的鬼迷惑地歪起了頭。

升瀅放下扶央,從胸口裡掏出一隻儲物袋,兩根指頭凝出點靈力,將底下的穀物一點點收進儲物袋裡。隨著稻穀越來越少,底下方才被叫做“鬼”的東西,也逐漸現了真身。

赫然是一具屍體,因為埋在穀物之下,隔絕了空氣,竟也沒怎麼腐爛,但還是有些臭味。由於地窖窄小,屍身不得已蜷縮起來,升瀅將之翻過身,看清麵貌後抬頭與扶央對視了一眼——

是上麵那個人的肉身。

怪不得一直待在張府不肯離開。因為人死後若化為怨魂,不得離開屍首七裡開外,否則魂飛魄散。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不會要我們抬上去吧?”

升瀅沉默地看著扶央。

扶央當即做出痛苦狀,不過事已至此,不抬上去難道還拉著那隻鬼下來嗎?

“你說他這麼糾結這具屍體做什麼?埋在這裡不也挺好的嗎?總比爛在地裡強。升瀅,你聽見我說話沒?”

似乎從剛剛自己跳到升瀅身上之後他就有點古怪,扶央問道:“你怎麼了?”

“……無礙。”他說道,“不過你不知道嗎?他屍身埋在此處便叫做:‘死無葬身之地’。”

扶央驚訝道:“你彆騙我,這不是有東西埋著的嗎?”

升瀅無奈:“你上課好好聽了嗎,先生說過,‘五穀辟邪’,他的屍首埋在此處,魂靈不得安生的。”

扶央恍然大悟。

話間,二人就到了糧窖口。窖口的怨靈仍在轉圈、徘徊、糾結。嘴中時不時哀嚎兩聲,不過沒有像方才進門時那般淒慘哀叫。

一見到自己屍體,他頓時淚如雨下,流出來的眼淚竟也是血紅色的,隻不過鬼魂並非實物,因此淚水也並不是“水”,從臉上淌下來之後便消失了。

忽然之間,不遠處傳來女子淒厲慘叫的聲音,其叫聲之哀痛令人動容,就連方才跪在屍首旁哭泣的怨魂也“騰”地站起來,迷茫地朝門外看。

扶央道:“發生什麼事了?”

升瀅說:“方才上仙交代過,不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離開此處。”

宋清淮站在三米開外,居高臨下地看著門前這位掩麵而泣的女子,淡漠而疏離。

此女名叫孫惜惜,是張員外如今最寵愛的第八房小妾,半年前途經宜州鄉下擄來的。

柳葉眉杏仁眼,朱唇一點點,容貌昳麗,體態纖弱,隻見她跪倒在地上,肩膀一顫一顫,臉上淚水盈盈。

宋清淮道:“那幾個人,是不是你殺的?”

孫惜惜道:“仙君,你不想一想,我一介弱女子,怎麼殺人?”

宋清淮道:“那你前兩日為什麼要挖去門前埋著的棋子?”

孫惜惜抬頭,可憐兮兮道:“仙君,我前兩日也沒見過你,你都沒看見,怎能這樣冤枉我?”

宋清淮並不為美色所動,冷靜自持道:“我是沒看到,可你並不知道,每顆棋子都有其布局,這間庭院位於府內西南側,棋盤上這個位置,丟失了幾顆棋子。”

孫惜惜道:“那你又怎麼知道,那幾顆棋子是我挖去的呢?先前張員外也在我房中,你怎麼不說是他挖的呢?”

宋清淮道:“就憑你知道院裡埋了四顆棋子!黑棋是為護人,白棋是為縛靈,我們早知道張員外會去你院裡,因此在你院內埋了兩顆黑棋,你白日裡在前廳偷聽我們說話,可我們又沒有說有幾顆棋子,你是如何知道有四顆的?”

孫惜惜梗著脖子道:“我猜的!哪怕我不曾讀過什麼書,也知道棋子分黑白,既然你都說了,黑棋護人,白棋縛靈,那麼我和員外兩個人,不是剛好四顆麼?”

宋清淮道:“可惜你猜錯了。一顆黑棋對應一人沒錯,不過白棋不同,白棋對應的並非人,而是鬼!因此我們在你院裡,隻埋了三顆棋子。況且,你方才並沒有說是幾顆棋子,我說是四顆,不過隨口一提。”

孫惜惜瞪大眼睛,“你詐我?!”

宋清淮厲聲道:“說吧,為何撒謊?你在院中分明隻挖到三顆棋子,所以你剛剛去門口,是為了挖第四顆對吧?”

孫惜惜暗想,這個人看著麵善,不像是會下死手之人。隻要自己抵死不認,他又能怎麼奈何她?……誒?糧倉那邊的哀嚎聲已經好長時間都沒出現了,不應該啊。

“!”思考間,臉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猶如岩漿燒掉皮肉燙出森森白骨一般,強烈的痛苦使得她不得不掩麵,爆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

方才升瀅他們在糧倉聽到的慘叫聲就是孫惜惜發出的。

見狀,宋清淮神情稍微和緩了一點,走進兩步,問道:

“姑娘,你怎麼了?”

孫惜惜顫抖著放下手,臉上已布滿了淚痕,她說:“仙君,你給我看看,我的臉是不是爛了?”

宋清淮道:“沒有。”

孫惜惜說:“沒有,怎麼會沒有,可是好痛!”

宋清淮又正色起來:“你想耍什麼把戲?我不會信你。”

她睜著大眼魔怔半刻,忽然撐起身子往外跑去,儼然是糧倉的方向。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總歸跑不掉的,宋清淮便沒有攔,而是跟在後頭。

一路疾行,路上有好幾個守夜的弟子探出了腦袋。宋清淮道:“你們在此守著,不要離開。”

弟子們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