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的床有點壞了,那是非常老式的木板床,但外麵包了一層真皮,在當年還算非常時髦的東西。拆之前我還有些猶豫,或許這房間維持原樣更好,作為一個媽媽的一個紀念。但我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留一些東西作紀念當然必要,但是原封不動保留下來也太過執著,而太過執著的追求背後,都是虛幻。
我拆掉了木板床,去訂做了一套橡木的床,價錢還算實惠,實木床用的時間也會稍微長一點。衣櫃看上去還是十分結實可靠,小的時候媽媽跟我講過,這衣櫃是姥爺結婚的時候手工打的,有年頭了。衣櫃外麵是一條穿衣鏡,也是姥爺找人劃了一塊玻璃之後自己粘上去的。小的時候媽媽十分喜歡這個櫃子,結婚的時候找姥爺要了過來。
但是牆麵白色似乎有點太單調了,我去裝修市場裡逛來逛去,看中了一個米黃色的漆。買它之前突然想到得病的那段時間,劉醫生的診室裡就是這個顏色,便又猶豫了,畢竟那段時間可不是什麼特彆美好的經曆。最終想起姬子璿讓我用灰色粉筆代替傻白粉筆的事情,就在市場上挑了一個銀灰色漆,在色彩這種事情上,還是要相信驕傲的美術生。
瓷磚我維持了原樣沒有動,但廚衛用品我幾乎全換了。淋浴噴頭尤其滿意,盤麵很大,出水又足又密,站在正下方淋浴能感受到熱水微微的衝擊壓力,非常有安全感。廚房裡麵我添置了一個電烤箱,雖然我從來沒有烤過蛋糕,但以後不妨試一試。抽油煙機和灶台全換掉了,花了不少錢,全新的不鏽鋼廚具看起來又光亮又整潔。以前的鍋碗瓢盆我都還留著,有一些碗邊有小的裂口,多是我小時候弄壞的,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可能找到會補瓷的手藝人,老東西能用的自然也要物儘其用。
再然後是陽台,我找了一個收廢品的人,和他一起把陽台的廢舊椅子,水管,坐墊,紙箱都一次清理乾淨。陽台的窗戶上還塗著老式的綠漆,顏色和小學時候牆壁上的綠漆近乎一樣。我用抹布細細抹了一遍,多謝王老板的教導,我在搞衛生這方麵現在變得非常厲害。清理完後的陽台我擺滿了植物,我喜歡吊蘭,尤其多擺了幾盆,等到來年它們越長越長,我就擁有了綠色的瀑布。
客廳大部分東西都沒有動,隻是換了一台新的液晶電視。薄薄的電視屏幕讓整個客廳都顯得輕盈了。房頂的吊燈也換掉了,在裝修市場逛了一下午,被現在各式浮誇的吊燈晃花了眼。一度猶豫要不要裝上幾個小射燈,顯得時尚一些。最後還是覺得改造起來太過麻煩了,選擇了一個相對簡潔的三片葉子狀的燈。
整個房子唯有我的臥室遲遲沒有下手。這裡有大大的書櫃和小小的書桌,自己用也已經足夠了。裝修完成後的第二天清晨我從臥室醒來,覺得心頭前所未有的明亮。原來通往未來的鑰匙我一直擁有,從不完美的家庭走出,我應當做的是自己動手建造屬於自己的家。這道理太簡單了,我卻直到現在才想明白。
這家裡雖然還缺些什麼,但總體我已經十分滿意了。冬天的小城如同往年一樣寒冷,每天起床之後開始能看到窗戶上的冰花。呼嘯的寒風吹拂過華北平原,把害蟲全部凍死,也把整整一年的繁華凍結起來,等待來年的春天重新開封。聖誕節那天有人敲門,我打開門,有尖叫聲,我看到了姚夜久驚喜的臉龐。
“李生生!你真的回來住了?我太高興了!” 她的眼睛裡有一百二十萬分的不敢相信,還有一千二百萬分的喜悅。我讓她進來,她頭發剪短了,小臉凍得有些紅彤彤,從她進來開始聲音就完全停不下來。
“這漆刷的不錯嘛,吊燈也很好。就是你的房間沒怎麼變化。” 姚夜久背著手參觀了一番,看到什麼新變化都要評論一番。
“小時候咱們貼在牆上的畫呢?還在嗎?” 姚夜久掃了一眼書架,扭頭問我。
“在的。” 我點點頭,從抽屜裡拿了出來。
“把它們貼回去看看吧?” 姚夜久笑得不能再開心了,哪怕是對於愛笑的她,這麼開心的笑容也是少見。
“好。” 我說。
“哎,歡不歡迎我搬過來一起住?” 姚夜久笑容裡摻了些狡黠。
“歡迎極了。”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