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王老板在所有冷凍櫃……(1 / 2)

王老板在所有冷凍櫃裡都放了一個溫度計,說是為了確保食品安全。明明冷凍櫃自帶溫度計,為什麼多此一舉呢?

“因為冷凍櫃的顯示溫度不準。” 王老板斬釘截鐵地說。“每次上班的時候要檢查一下溫度,確保冰櫃是正常運轉的。如果出了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就隻有一次在上班的時候給他打電話了,但不是因為溫度計,而是因為老鼠。有一天晚上我走進店裡就發現蘇梓學眼神不對。她看店裡沒人之後,幾乎是哀怨地跟我說,店裡進來了一隻老鼠。

我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老鼠即便看上去很大,也可以從很窄的地方鑽進來。事後王老板查監控,才清楚地看見老鼠是從玻璃側滑門下麵和地麵的空隙之間竄進來的。

當時我無暇探究老鼠是怎麼進店的,蘇梓學指著倉庫角落的一個廢棄的半截水管,說看到老鼠鑽了進去。她很聰明地把運飲料的滑板車橫過來把堵住口子,又在後麵撐好兩個椅子,嚴嚴實實。於是我從倉庫裡找到一個長柄鐵鉗子,把東西挪開,伸了進去,把老鼠夾了出來。老鼠被夾在半空中吱吱直叫,手腳和長尾巴不斷抖動。我厭惡地把它丟出店外,回來給老板打電話。

蘇梓學驚魂未定,老板十五分鐘之後就過來了,帶來了兩瓶新的消毒液,我們跪在倉庫的地麵上開始消毒。我夾老鼠太過用力,導致水管附近有一些老鼠血。王老板和我幾乎把倉庫又從新洗了一遍。蘇梓學比平時多做了一個小時,到一點的時候我才和她正式交班。

下次我再來上班的時候,老板在滑動的玻璃門下麵又加焊了一個不鏽鋼條,離地的縫隙變得極其細微了,老鼠應該再也進不來了。

中秋節前幾天,王老板要請我們一個店的員工吃飯。飯桌上我才發現原來還有兩個人由於工作時間和我的夜班錯開,我竟完全沒有見過。飯店選在便利點附近,王老板就連選的聚餐地點,衛生狀況也相當可以的。

飯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開始喝酒,王老板喜歡喝白酒,但是酒量不好。我看著員工們各自都提杯向王老板敬酒,林鑫坐在我旁邊都敬了王老板不隻一杯。但提杯敬酒這件事我確實不太擅長。一旦餐桌上進入了喝酒的氛圍,就開始了一股奇怪的敬酒節奏。如果不好好觀察,在合適的時候端酒杯的話,那總會使自己覺得格格不入。我極其不擅長做這個事情,光是提酒杯就很難了,更何況往往還要說幾句客套話,話從嘴裡出去之後,一股子尷尬立刻從腳底板升起來。姚夜久說我這個是自我意識過剩,直白地近乎刻薄。但今天當我看到連蘇梓學都提起酒杯向王老板敬酒,就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這件事了。畢竟我來這個店打工,不就是為了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嗎?

王老板喝了一會兒趴在桌上不說話了,蘇梓學是桌上唯一的女生,漸漸地也喝了不少,我總覺得林鑫應該出來幫著擋一擋,但他坐在旁邊像塊木頭。每次兩個人同時在餐桌上的場合,林鑫就會變得像木頭一樣。

“蘇梓學少喝點吧。” 我說。“她明天還得上班呢。” 我儘力了,勇敢地說出了以前的自己不會去說的話。

秋天的時候蘇梓學發了一張照片,是她和男朋友的合照,下麵留言是異地戀結束。大概是她男朋友從美國回來了。照片是林鑫給我看得,他那天晚上悶頭喝酒喝得很凶,滑稽的很,和他抽煙的樣子差不多。

我陪他乾了一瓶啤酒之後問他:“老實說,她發這照片你又何必這麼難受。你想想這照片它改變了哪些事實呢?她男朋友回來不回來,你不一樣和她不可能嗎?” 我現在有些不一樣了,變得有些囉嗦了。我有點生氣,林鑫像是走在莫比烏斯圈上,一圈繞過來,一圈繞過去,卻看不出來這條軌道上本就沒有蘇梓學。

林鑫不說話,他繼續喝酒。我突然明白了,這就是他一個人的愛情故事。這故事裡麵沒有彆人,隻有他自己。如果一個人拒絕看真實的世界,而隻想要內心的自我感動,那他就隻配擁有虛幻。而我自己,已經不想繼續在虛幻的世界裡原地立定了。

在那之後不久蘇梓學就辭職了,林鑫之後也不乾了。入冬之後,我也向王老板提出了辭職。王老板隻說以後如果還想再回來兼職也沒問題,我很感激他。

辭職之後我找出了家的鑰匙,我是說,老房子的鑰匙。在一個沒有什麼特彆意義的一天,我搬回了家。家裡還停留在我抑鬱症時和姚夜久搬出來的那個樣子,如果要重新在這裡住下去,需要花很多功夫去整理。沒關係,我不缺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