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夜色中，車子朝著燈火更濃的方向駛去，莊園逐漸被甩在身後。

大片大片的黑影在窗外劃過，換了平時，艾拉會一邊猛踩油門，一邊想象會有多少虎視眈眈藏在那些林子裡。然而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裡。

她打開車載電台，筆直的目光始終沒飄向右邊的副駕。

她知道旁邊的男人在看著她。這種肆無忌憚的注視，已經持續了一晚上。

“其實不用麻煩你一起的，”艾拉還是沒忍住開了口，“我也沒喝酒，可以一個人開車回去……”

不止今天，平時艾拉也極少飲酒，哪怕不開車。一群人聚會，一定要有個人保持清醒，而平時扮演這個角色的都是她，她早已習慣了把一堆爛醉如泥的男人一個個送上車，再自己回家。

雖然今天不同，她原本也想稍微放鬆下，因為各種陰差陽錯才滴酒未沾，但結果是一樣的，她再一次當了那個“清醒”的人。送走驚嚇過度不敢留在莊園過夜的男孩後，她自己也放棄了留宿計劃。

可能這就是……宿命？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男人會提出和她一道回城，理由也很正當，出於安全考慮。儘管有種沒來由的不安，她還是找不到任何說辭去婉拒。

“您喜歡SNL？”男人打斷她。

美國喜劇綜藝Saturday Night Live，艾拉的默認聽單。這一期是最新的，也沒有常駐MC的標誌性聲音，她有些驚訝，男人居然幾句就能聽出來。

“算不上喜歡吧……”艾拉頓了頓，“職業需要，隨便聽聽。”

“我以為有我在，您會放點曹秀美，或者德沃夏克。”柯特輕笑。

“……您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心理谘詢師，隻是可能不太了解我。”艾拉直視前方，淡淡地說。

“嗬……”柯特似笑非笑，“看來今天的遊戲，您玩的相當儘興。”

遊戲？艾拉猛地想起，今天剛進門時，男人那個莫名其妙的提議。

“不知您是做什麼的呢？”

“我們可以玩個遊戲。您猜對了，我就告訴您。”

要想知道一個人的職業，其實並不難，尤其還是這種熟人聚會。她不明白，男人為何搞得如此……煞有介事。

或許就如茉莉所說，這就是這些富人無聊時打發時間的方式。

“米奇和邦妮，是非常儘職的東道主，也是十分熱心的……朋友。”

艾拉咬咬牙，還是說出了最後那個詞。

柯特輕笑一聲。

“我相信您不是真的分不清，什麼叫朋友，什麼叫……客戶的孩子。”

艾拉目光一沉，下一瞬又猛打方向盤，因為她發現車燈打在了圍欄上。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嗎？”車子重新平穩後，艾拉冷冷開口。

“怎樣？”柯特挑眉，似乎一點不為方才的驚險影響。

艾拉看著被車燈挑破的夜色，深吸口氣。

“你一定很熱愛你的工作，才會見到個人，就想給她看病。但很抱歉，我不習慣彆人一直盯著我看。”

“哦？我還以為你感受到的，會是我對你的……”柯特說著，忽然欺身湊到她耳邊，“興趣……”

車子猛然停下來。艾拉關掉車載電台，扭頭望向左邊窗外。

“我不習慣香水味，你可以……不用離我這麼近。”艾拉冷言。

“嗬……”柯特似笑非笑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坐直身體，舉起雙手，“好，我會乖乖的！”

片刻的默然後，艾拉重新發車。

不多時，窗外開始有汽車駛過，前方也現出隱隱的燈火。可能因為她一路都在暗暗踩油門，行程比預計快了許多。

近在眼前的城市帶來的安全感，逐漸溶解車中有些頑固的沉默，艾拉的神經也隨之緩和。

“你要是暈車，可以看看你右邊窗外，不是左邊……”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柯特打斷她。

艾拉皺了皺眉，選擇收起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平和。

“你到底想說什麼？”

“不過，你比她高明多了，”柯特似乎完全沒聽到她的問題，“知道何時該放，何時該收，尤其善於……做取舍。”

“您謬讚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艾拉冷冷地說。

“普通人？嗬……”柯特微微湊過去，眼中有些放光，“不不不，普通人可不會為了擺脫自己那個爛在貧民窟的父親，去幫真正的凶手，作偽證……”

急刹車聲劃破夜空。

艾拉半趴在方向盤上，連頭發絲都有些發抖。

柯特低低笑了幾聲，慢慢湊近她的臉，深嗅一口氣。

“嗯……世間最美妙的，果然還是……”

車窗門齊齊落鎖。

艾拉一驚，顫著雙手去摸車鑰匙想重新打火，卻被柯特一把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