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春山點點頭,把筷子遞給他:“快吃吧,冷了就不好了。”
黎朱白捧著飯盒,還是有些猶豫。
路春山盯著他:“要我喂你嗎?”
“才不要。”黎朱白低下頭,臉紅了一片。
路春山想了想,用手撬開了飯盒上的塑料蓋,把自己這盒遞給他,接過他手裡那盒:“吃吧,沒毒。”
黎朱白的手裡依然沒動。路春山再次催促道:“吃吧。”
黎朱白這才磨磨蹭蹭地拆起了筷子。
吃到一半,路春山不經意地說:“如果以後你不想,不要憋著。”
黎朱白停了手,扭頭看著他,好像沒聽懂他的意思。
路春山沒有迎上他的視線。而是拿一次性木筷子挑著飯盒裡的香菜,淡淡道:“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結束。”
在黎朱白呆呆的注視下,他又說:“我不想再強迫你。”
黎朱白一動不動地看了路春山一會兒,背過身去,慢慢將手中的飯盒放在一旁的櫃子上,一直沒有轉過身來。
意識到病房內這陣不對勁的寂靜後,路春山終於忍不住抬頭去看黎朱白。
“朱白……”他抬手去碰他,卻被他狠狠地甩開。
黎朱白依舊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隻是那樣坐著。
就這樣呆了一會兒,他站起身,打開病房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路春山在椅子上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站起身,放下手裡的東西追了上去。
“黎朱白!”他追出醫院,追著不遠處像一隻驚慌的野貓一樣逃遁的人,“回來!”
黎朱白的腳步絲毫沒有減緩,一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著。
可是他的速度怎能敵過路春山,很快他就被拽住胳膊,被迫停下了腳步。
“你跑什麼?”路春山氣喘籲籲地彎下腰,手裡還緊拽著他不放。
黎朱白漠然看著他:“你不是說要結束嗎,那還追過來做什麼。”
路春山匪夷所思地喘了口氣,鬆開了他的胳膊。
他剛想開口,卻看見了黎朱白眼裡盈著的淚水。遠處的光濺出來,濺在臉上,讓他的脆弱無處可藏。
黎朱白看見路春山的身體微微動了下,好像想上前擁抱他,可是遠處忽地傳來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鳴笛聲。讓他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你在難過什麼?”路春山刻意地壓低了聲音。
黎朱白眼裡的眼淚啪嗒掉了下來,他趕緊一邊轉身一邊伸手去抹。袖子的布料很硬,把他的眼睛揉得很疼。
“沒什麼。”他終於轉過身來,神情回複了平靜,“隻是在為我爸的將來感到擔心。”
路春山好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
“跟我來。”他說。
-
發現路春山有妻子,是在他們保持這段關係的第三個月。
他們往常不會在辦公室裡發生什麼,但是今天路春山似乎特彆著急,連衣服都沒有脫,直接把他推倒在桌子上。
黎朱白被按在桌子上,文件和資料嘩啦啦散落了一地。他喘著氣,扭過臉,看見一隻玻璃杯摔在地上,水不斷地流出來,流出來,杯子卻沒有碎。他的視線流轉著,一個亮閃閃的東西映入眼簾。一瞬間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路春山強行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黎朱白忍不住仰起臉,手指緊緊摳住桌沿,可剛才的反光持續地刺痛他的眼。他想問這是什麼,可是不巧,下一刻他就被掰過臉堵住了嘴。
完事後,他一邊係紐扣一邊忍不住又看向地上那個東西,問:“那是戒指嗎?”
見路春山沒反應,他又問:“你結婚了?”
路春山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個小圓圈,擦了擦塞回口袋裡,過了很久才答道:“嗯。”
黎朱白今年二十一歲,路春山大他十歲。他早該想到有這種情況出現。
說實話,他並不在意路春山的其他關係,畢竟他們的關係也應當止於身體。
但是他嚴肅地告訴路春山:“你不能這樣,你必須離婚。”
路春山調侃他:“和她離婚然後和你在一起嗎?”
“跟我沒關係,”黎朱白冷冷否認他:“你這樣做對不起她。”
路春山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湊近他,觀察他的眼睛:“黎朱白,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黎朱白心中一驚,用力地打開他的手:“你怎麼能說出那麼無恥的話?”
黎朱白深吸了一口氣。但是身體仍在控製不住地發抖。
“為什麼要找我,不去找其他人?”他的聲音微顫,“玩弄我那麼有意思嗎?”
路春山剛想說些什麼,他手裡的煙灰斷掉一截,掉下來,燙得他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可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黎朱白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黎朱白沒有哭,他隻是為自己的愚蠢感到頭腦發蒙。
他發現自己太容易愛上一個人,隨便的一點舉動一點關心都會在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不是真的”之前,擅自被感性的那一部分轉化成愚蠢的悸動,然後變成依賴。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黎朱白,愛是有條件的。
路春山堅持了三天沒有聯係他,然後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的消息,黎朱白拒絕見他。最後他好像是被迫無奈了,答應黎朱白會為了他和妻子坦白。
答應黎朱白做什麼?這又不是為了他。他隻是想讓他彆做人渣了,彆迫害無辜的人了。
傷害他一個已經夠了。傷害她那麼久也夠了。
“為了他”,好像有感情一樣。黎朱白覺得後怕。
路春山在電話裡告訴他:“出來見我吧。我會按照你說的做。”
見黎朱白沒有回答,他又改口道:“不,我來見你。”
黎朱白告訴自己必須趕緊說拒絕,然後果斷地掛掉電話,可是直到電話掉了線他依然沒有說不。
路春山趕過來。見到黎朱白時,他強硬地將他摟過來抱緊,告訴他自己好想他。黎朱白想推開他,卻沒有做到。
他光是讓自己不要把心中所想說出口,就已經拚儘全力了。
他們擁抱過很多次,但那是印象他們第一次純粹的相擁。
黎朱白對自己說,他不喜歡男人,他隻是貪戀這個短暫的擁抱而已。
來自這個一度作為救世主的男人,給他的轉瞬即逝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