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被吵醒了,開始哇哇地哭。
黎朱白盯著繈褓裡臉漲得通紅的嬰兒,喃喃道:“對不起。”
坐在旁邊的林真用力在臉上擦了一把眼淚,因為老是抹眼睛的緣故,她的眼眶很紅。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非要把他逼成這樣嗎!”
黎朱白搖搖欲墜一般,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得知徐宇出事的消息後,徐知謙和林真就慌忙趕來了。甚至於林真氣喘籲籲地跑來時,手裡還抱著曆經顛簸後幾欲大哭的孩子。
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一滴血都沒有的、空蕩疏離的白色空間,卻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一點點紅色的信號燈一明一滅,卻拉不回人遊離在外的心。
徐知謙應該衝上去打他一耳光的,把他那張作為萬惡之源的臉打到紅腫為止。然後再對著他的肚子來上一拳,讓他吃痛到直不起腰。
但是徐知謙什麼都沒做。眼前的人看起來隻要輕輕一點便能轟然倒下。
比起嗚咽著的林真,他顯得格外冷靜,或者說格外麻木。他隻是愣愣地立在原地,看著黎朱白蒼白如薄紙般的麵龐和失神的眼睛,幾乎讓他內心的憤怒要被憐憫取代。
林真原地蹲下開始哭。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期期艾艾地嚶聲哭起來。
徐知謙看著哭成一片的二人,蹲下,從妻子手裡一言不發地接過了孩子。
才聽見麵前的響動似的,黎朱白茫然抬起頭看向前方。好像要迎接二人似的,他晃晃悠悠地試圖站起身,卻費了很大的勁才站直身體。
他動了動嘴角,卻什麼表情也沒有做出來。他想說話,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都怪你。”徐知謙抱著孩子,對著黎朱白重複道,“都怪你。”
“小宇是個好孩子……”林真又哭了起來,女人的哭聲和嬰兒的哭聲交錯著,她一邊安撫著嬰兒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擦眼淚,模樣十分狼狽。
黎朱白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你閉嘴!”林真衝他大吼。這麼一吼,嬰兒哭得更猛了。
黎朱白閉上了嘴。他再次堅持道:”抱歉。”
無休止的混亂中,路春山趕過來了。他擋在黎朱白身前,安撫了徐知謙他們。低聲道:“休息一會兒吧,在這裡站在沒有幫助。”
黎朱白搖搖頭。路春山握住黎朱白的手,想把他帶走,卻他發現他的手不斷地發著抖,就算他緊緊握住也沒有停止。即使這樣,他還是用全身力氣留在這裡。
徐宇在重症監護室呆了三天,黎朱白也就在門口呆了三天。路春山說什麼也要把他帶走。可就算他已經說不動話,一旦意識到要被帶走還是劇烈地掙紮。
“朱白,你要休息一下。”路春山決定強硬地把他帶走。他先是試著抱住了黎朱白,做好了遭到強烈抵抗的準備,可是實際上卻沒有發生預料中的激烈拉扯。
低頭一看,才發現他幾乎已經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倒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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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朱白醒來時,便得知了徐宇醒轉的消息。
“……很幸運,他並沒有什麼大礙,其實休息一會兒就可以恢複,但是患者好像沒有什麼求生意誌,因此耽擱了不少……”
不知道黎朱白到底聽進了多少,他站起來,好像幽靈一樣,不顧他人阻攔地向前走去。
他走進普通病房,徐宇正坐在床上。
他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右臉上貼著一塊膠布。他的手臂大概是折斷了,打著石膏吊在脖子上。
“小宇?”黎朱白努力遏製住聲音的顫抖,試探著叫他。
徐宇扭過臉,茫然地看著黎朱白,過了一會兒,他張了張嘴,但沒發出什麼聲音。
護士在身後說:“可能是心理因素的影響,他暫時說不出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恢複。”
黎朱白沒有說話,他無力抬了抬手,示意護士出去。
等到身後的門關上,黎朱白才慢慢向徐宇靠近。
徐宇有些困惑地看著這個人在自己眼前蹲下,握住了自己完好的一隻手。
黎朱白極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與親切,可他的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著:“小宇,我很抱歉。”
徐宇沒有任何反應。
“小宇,你在生我氣嗎?”
徐宇歪著腦袋打量了他一會兒,把手抽出來,扭過頭去,繼續望向窗外。
“小宇,這裡隻有我和你。”黎朱白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