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 舉步維艱(1 / 2)

瑞雪兆豐年 風恣意 3590 字 11個月前

雨勢潦草又急切,段承殷看著端兆年眼裡的蕭瑟落寞,他似乎窺見了與之相駁的曾經的自己,心有淩雲誌,眼有乾坤,是那般的春風得意。

“你如今也是明白之人了,你看得懂這世間的動蕩,和朝堂之上的暗流湧動,也不枉我苦心費思多年,足以。”段承殷仰天一笑,卻是苦澀的,他感慨道:“我乃太子李景衍幕僚之臣,拜入鐘中書門下。太子與我日夜拜讀史實,鑽研盛國之道,鉤深致遠,是以再窺盛唐初象。然蒼天薄情,奸人作惡!先有太子遭人暗算困於東宮,久鬱薨逝,後有先帝病薨床榻之上,我猶如失了矛的盾,於官海中一沉再沉,曾經朗朗於口的政通人和,百廢待興,如今,我已說不得,一切盛願早已恍如黃粱一夢,我有愧於太子和先帝的囑托啊!”

無邊落木蕭蕭下,道是有路卻無路。

段承殷仰望著天,站得筆直,他脫口而出道:“我看這天,是亂世之象,我已是心中有餘力尚不足。但你端兆年可以,你很聰明,也比我強,你懂得退避鋒芒,有明知不可為而非要為之的狠決。”他反觀著端兆年,說:“我把一切都寄托於你身上,你不要滿懷蕭瑟,你並非獨自一人,你還有我,將來也還有這萬千大唐子民!”

段承殷意欲破路重開,他將一切企望寄托於端兆年身上,他要走一條獨斷之路。

凜風吹得落葉砸向了台階下的水坑,驚起了陣陣波瀾。

端兆年墜著腦袋,心裡懷揣著震驚,半晌之後,她才緩緩抬起頭,“老師,我誌不在那,恐難勝任。”

憑她這戴罪之身,何以執天下?況且,鞍祿本就是亂世之賊臣,倘或她執劍起兵,那她與鞍祿又有何區彆?

說到底,都是在為難她。

“你非無此誌,隻是你還未想通。”

端兆年搖頭,“老師,我之身份,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我不可能走這一條路。我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所有人都認定我是為公而私。無論如何,人們始終更願意相信自己的預判,隻要我體內留著鞍祿的血,我的任何動機皆為不純。”

“都是舉步維艱,可誰又不是如此走來?不過是事在人為。”段承殷撫摸著端兆年的發頂,歎了口氣,“聖人的書,教的是做人之道理,可哪一任改朝換代的帝王,不是先握拳再談君子之義?知而不通,那是白麵書生讀出來的道理,僅適合口口相傳,儒雅詞句而已。知行知行,知行合一才是聖人推崇的道義。敢想敢做才敢成功,此事你不做,總會有其他人去做。”

端兆年卻是避而不談,換了話題,“老師,我們不就是為了力挽狂瀾才如此周算謀劃麼?當今皇上尚且還深明大義,我們何至於要做那亂臣賊子。”

“近路遠看,方能看清變局。我眼中的大唐,早已獨木難支,更那堪,垂垂硬撐。”

段承殷明白端兆年終是良善之人,這於她而言,是破釜沉舟之決定,強行將自己變成自己痛恨的人,無異於剜肉刮骨,以後的每一步成功,都是鮮血淋漓。

走向權臣之路,早已與當初的誌向相悖。段承殷一雙看儘風霜的眼睛深邃而無奈,說:“世間荒唐事之多,又何懼我這一個。”

即是安慰,也是自憐。

端兆年垂目低頭,沒了往日的洞若觀火,隻有飄忽不定。

終究還是沒能坦蕩立於光下麼?

或許,是她對光亮太過趨之若鶩,饒是忠義之臣,也未能被光澆灑,她應該行至黑暗,尋一葉扁舟,且歇且爭?

氣氛一瞬間陷入沉悶,師生二人沉默不語,卻各不相同。

一人清醒地沉默著,一人迷離地沉默著。

腳步聲起,是朝天端來了藥,他穩穩將藥擺放在端兆年麵前。

段承殷打破了安靜,說:“喝藥吧。”

端兆年猶豫了一會,收起了心裡的混沌,又是看似輕而易舉地換上了平淡無慮的處世態度。

她盯著麵前的藥,蹙了眉,“苦。”

“害,姑娘一到這種時候,就撒嬌,跟個小孩似的。”朝天嘴上揶揄,反從袖兜取出一塊糖,“諾,給你甜一下。”

被一個十四歲的小孩說自己小孩,端兆年心裡沒有開心,反而給了他一計眼神,輕飄飄說道:“看來最近甜頭吃多了,是該找個時間好好調教你了。”

音落,端兆年拿過朝天手裡的糖,就著苦藥的後勁含進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