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的權竹笙看著有些懶洋洋,還是沒忘記要順下身上的衣服。
冷寒凝勉強笑著,說:“哪去呢?難道忘了迎溪去給你拿醒酒湯了?這天霧色朦朦的,你這副模樣出去,也不怕被人惦記上。”
權竹笙僵了片刻,眼神有些複雜。他酒醉時,容易上臉,自己如今是什麼模樣,他最是清楚。無奈之下,他又端坐了回去,閉著眼,什麼話也不說。
冷寒凝覺得無趣,忍不住犯起了困,挪動了手腳,趴著桌子悶頭睡了起來。
權竹笙睜眼時,眼神有些飄忽,起身去開了窗。因著冷寒凝睡著的緣故,他沒敢全開,留了一半。
他吹著寒風,倚在窗邊,忽然備感茫然。虛虛實實過了半生,他不知道,這一切何時才能到頭?
恍惚中,他想起了被權其真收養的那一天晚上。
那是個淒美的夜色,庭院裡有人影隱隱綽綽,他被埋在了庭院底下的棺材裡邊,直到眼前隻剩一片黑暗。
那時他才十歲,卻已清楚眼前的糟糕處境。大家為了保護他,死在了那個冰冷的夜色裡,然後沒過多久,他就被權其真帶回了權府。
權竹笙在窗前站了多久,冷寒凝便看了他多久。
門被推開了,迎溪帶著醒酒湯走了進來,見冷寒凝睡著了,特意放輕了動靜。
權竹笙重新回到位子,喝光了碗裡的醒酒湯,見趴著的人沒有要醒的跡象,便開口與迎溪閒聊了幾句。
“你來七樓多久了?我瞧你跟朝廷裡的各位大人很相熟。”
權竹笙問得直接,半點不遮掩。
迎溪說:“回大人話,今年是第六個年頭了。我們乾的本就是伺候人的活,客人們高興了,我們也能少些挨罵,自然也就跟著高興,算是跟客人們共進退了。而且我們整日裡幾乎都待在樓裡,偶爾聽到客人們說出口的趣事,也挺有趣的。咱們七樓的規矩是不賣身,卻擋不住有些刁鑽的客人上下其手,若是得了各位大人們的庇護,也能少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說到一半時,似乎是擔心權竹笙覺得自己太心機,他又補充道:“我們這些人勢薄,許多事若不靠自己爭取,便隻能聽天由命。我們也隻是為了安身立命,不得已才借了大人們的勢。”
權竹笙靜靜聽著,態度依舊是溫和的,隨後一笑,“聽你一說,朝廷裡的大人已經是第七樓裡的常客。”
迎溪似是想到什麼,哈哈一笑,壓低聲音問道:“大人,你莫不是吏部的某位大人,暗中來執行公務的?先前就聽過某些大人談及官員考課,聽說會影響到官職和俸祿。”
權竹笙抬眸看他,明顯一愣,半晌後才說:“今日我來,隻是消遣,並非有公務在身,你倒是能聯想。倘若我哪天真入了吏部,興許能借鑒你這點子用用。”
迎溪聽著笑彎了眉眼,見權竹笙有起身的打算,好奇一問:“大人這是要走了嗎?”
“嗯。”權竹笙整理衣服時,餘光瞟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冷寒凝,又看了眼窗外,說:“天亮時還要上朝,是該散散酒氣了。”
送走權竹笙沒多久,冷寒凝便自覺醒了,跟迎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也回去了。
臨走時,正巧看到權竹笙跟媽媽挨在一起,好像在談些什麼,卻在見到他下樓後,頭也不回走掉了。
冷寒凝看著權竹笙走掉的方向,邊走邊想,他好像也沒做什麼吧?怎麼權竹笙一副不待見他的樣子?
盛桓言這次心裡兜著事,在酒席上不敢多飲,就怕喝醉了把正事給忘了個精光。他趁著腦子還清醒時,也不管盛裴延睡沒睡,敲響了盛裴延的房門,把盛裴延嚇得心裡頭突突的。
“乾什麼?你真是阿爹的好大兒,大半夜自己不睡,愣是把你爹也吵醒。我就問你,你又想搞什麼名堂?”盛裴延一肚子的氣還沒消下去,就見盛桓言傻笑地盯著他看,大半夜給他心裡頭瘮得慌,“乾什麼?有事說事,彆大半夜嚇死人。”
盛桓言倏然收回臉上的笑,把下人都打發了下去,說:“爹,你還記得我提過的餘承啟的一雙兒女被太後軟禁的事嗎?你猜猜我今夜在第七樓聽見了什麼?”
“你不提,我倒是忘了這茬了。”盛裴延聽著話,瞬間清醒了幾分,“上次工部批條的事,好不容易讓皇上覺得對咱們盛家有所愧疚,結果這次秋狩讓太後推出來,一下給打回了原形,現下我們是既欠著皇上,又受著太後打壓。這次的教訓給得也是及時,至少讓我們有所提防。一味地兩麵討好,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也要讓太後知曉,盛家不是省油的燈,不是她想用便用,不想用便隨意踢掉的存在。太後想拿捏我們的心思太過了,或許,我們可以從汪茤身上下手。”
“你當時不是說,捉拿餘承啟一雙兒女的,正是汪茤下邊的人嗎?汪茤的背後不僅是太後,還是汪淼,若能因此離間太後和汪淼的關係,對太後何嘗不是一記重擊。”
盛桓言眼裡滿是驚訝,帶著崇拜的口吻,“爹啊,我就提了一嘴,你就把我的整個計劃都猜出來,太厲害了!”
盛裴延更是直接正視著盛桓言,看著比盛桓言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