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雖好,也惹煩惱。曆練四人穿得正氣凜然仙風飄飄,總免不了擦身而過的車馬人流探頭打量。剛開始許慎並不介懷,直至有一日,一個酩酊大醉的男人騎馬高歌而來,烈日當空他卻如走夜路。許慎見他左手酒壺右手短劍身著兵甲,猜他是官府中人,擔心四蹄交叉奔來的馬撞上,便讓其餘人退到路旁讓他先行。
怎料他們太過矚目,被那人注意到。他雙腳一夾馬腹,那牲畜便頗有靈性地停住了。這人兵官打扮,喝得滿臉通紅,半截身子努力地靠過來,險些跌下馬,看得他們一頓緊張。
“……”他瞪大眼睛打量了他們一番,短劍噌一下指著他們,興奮地喊:“男人!”又單獨指花芽腦袋:“女人!”繼而挪回原位揚長而去。留下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不知有酒的花芽心有餘悸道:“他這是怎麼了?”
“……”許慎轉身道,“廖師弟,請拿羅盤,我們抄近路。”
廖新湘一激靈,應聲,便掏出羅盤。恢複鎮定的花芽湊過來:“我幫你看!”廖新湘狐疑道:“你會?”順手將羅盤遞去。
花芽接過盤隨口道:“我觀察你很久了。”
廖新湘不自在地後退了一步。
她居然暗中觀察他。莫不是,在搜集他的信息伺機而動,伺機,伺機傷害他!
四人等在一旁。花芽蹙眉鑽研半天,最終抬頭問:“嗯,上麵哪裡是建康?”
“……”想多了。廖新湘伸手道,“還是我來吧。”
行走於荒郊野外難免乏悶。孟大寶常與花芽說話,宣稱自己從未踏出土坡一步的花芽如今見什麼都稀奇,經常問些惹人發笑的問題,但孟大寶十分耐心,懂便解釋,不懂便直言他也不知,一路下來感情愈發好。廖新湘不敢與許慎吉蟬搭訕,便也跟在他們身邊,偶爾插兩句話,對花芽既嫌棄又無奈。
“如何才能有錢呢?”
“做工才能有錢。”
“那,做什麼工才能有錢?”
“看你會什麼便做什麼。”
“我什麼也不會。那不做工怎麼才能得錢呢?”
“呃……”
廖新湘插嘴道:“意外之財唄。你看之前孟大寶便差點得了金銀石頭了。”
“孟玉。”孟大寶強調江湖名後解釋道,“但我丟的不是那兩塊,不能收下。”
“是呀,”廖新湘感慨,“所以我們現在一個子兒也沒剩下,窮得叮當響,再有用錢處都不知如何是好。”
孟大寶愁雲頓生。花芽突然問:“所以你的小名是大寶。”
“啊?”孟大寶頓了頓,臉不紅心不跳地答,“對。”
花芽盯著地麵,嚴肅思考片刻,鄭重道:“我以後便叫你大寶吧!”
“啊?”孟大寶大驚失色,“為什麼!”
花芽抬頭,一臉認真:“他們都叫你大寶,我為何不能。你是瞧不起我嗎?”
“呃。”孟大寶望著那雙清澈的眼睛,撓頭,“怎麼會呢。”
“那以後我便可以叫你大寶了。”花芽正色道。
廖新湘從旁鼓勵:“叫得好,以示親切!”花芽投他以感激的眼神。
孟大寶偷偷瞪了他兩眼。
“還有,”花芽又道,“我方才發現衣服上掛了這個。”她解下腰間一個藍布金邊的荷包,遞給孟大寶道:“重得很,我帶著不舒服,你看這是什麼?”
孟大寶好奇地接過,一邊走一邊打開,“這是……”他大叫一聲,許慎吉蟬紛紛回頭,“都是金子!”
被嚇得彈開的廖新湘登時靠近過來,“……真是!”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花芽,“她對你也太……!”太好了吧!好得離譜!
花芽摸不清狀況,隻見過幾枚銅錢的她不曉得這是筆巨財,一愣一愣。
許慎揉揉眉心,走過來,廖新湘立刻獻寶似地遞給他。吉蟬在旁瞥了眼,笑道:“不隻金子,還備了碎銀,水妖挺周到啊。”
許慎看完,綁好袋子,彎下腰沉默地係回花芽腰帶上。係完後道:“這是她贈與你的財務,你便保管好。”
花芽低頭看看荷包,又抬頭和他對視:“……哦。”
廖新湘悵然若失,不舍地對花芽道:“你得把荷包看好,裡麵又金又銀的,彆讓旁人取走了。”
孟大寶疑惑地用手晃了晃他的眼睛:“以前在山上沒見你這樣愛財,怎麼現在眼珠子都不動了?”
入門前曾是個商賈子弟的廖新湘揮開他的手,歎氣道:“山上日子雖清貧,但自給自足來去自由,總沒有要花錢才能過的河。你這是太沒遠見,還不知道後麵沒錢有多難打點。”
這不,到了一處村前,廖新湘又小聲地在孟大寶耳邊嘀咕一遍。
孟大寶不耐煩道:“沒人說要進這座村子,你不看見了嗎,人家這塊石頭上也寫著不讓我們進。”
這座村外圍的籬笆爬滿了野藤雜草,遠遠往裡望去也沒有幾處人煙,一副荒涼破敗的景象。像是鐵了心讓村子沉寂,村口外還矗立著一塊大石頭,一看便知它放在那兒有些年頭了,通體暗沉,裂縫遍布,古樸滄桑。但刻字的顏色卻還新,上書:
“辭彆人間易,辭彆富貴難。
塵緣若未了,請取塵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