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大寶轉頭問廖新湘:“是不是有些耳熟。”
廖新湘肯定道:“那位船夫。”
大嬸吐了口氣,嚴肅道:“我們村原在隴西,兩年前逃難至此。原先這裡很是貧瘠,種什麼都不長,但後來一位仙人做法,保我們資源無憂豐衣足食,他是我們的恩人。”
廖新湘問孟大寶:“水神?”
孟大寶點頭接道:“保佑渡河。”
兩人一副“我們都明白”的表情。
吉蟬試探大嬸:“恩人是那掌櫃?”
大嬸抿起嘴,再次打量他們,然後轉身:“不。你們走吧。”
他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線索,一路跟至她擺攤處。街上已聚了一些攤主,趁天色尚早三兩談閒,見他們一群人浩浩蕩蕩不由引頸,噠噠嗑著新炒的瓜子。
花芽一下便認出這是昨天她發火的地方,不僅如此,她還看到熟人——此熟非彼熟,那騙子居然還卡在那兒。
從樹藤中露出半邊身子的男人很容易便引起他們的注意,此人仿佛剛醒,神色迷蒙,抻了兩下發現動彈不得,迅速反應過來,扯開嗓子喊。
吉蟬略有玩色,回頭問她:“你乾的?”
花芽哼了聲,扭頭不理他,沒想到轉到了許慎的方向。昨日之事立刻浮現於腦海,她乾脆繞到孟大寶身邊,好離許慎遠遠的。
許慎不在意,還想再問大嬸幾句,卻被人搶先。
卡住的鼓販先看見大嬸,朝她尖聲道:“幫我!幫我!放我出去!”
大嬸腹背受敵,自然不想理,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手頭忙著擺放自己的東西。
鼓販的聲音刺激所有人的耳膜,他在半空手舞足蹈雙目赤紅,痛恨道:“放我出來!不然我殺了你!你好人做一半你就不是人!要麼讓我死在昨晚要麼放了我!”
大嬸抬身時眼神冷冽無比,她扔下手中臟布,擰頭用視線狠狠刺向他。
“你們這些人……真是不識好歹。都去死吧!彆妄想我再來送神水!”
鼓販聞言神色幾變,登時氣焰便消了,整個人畏縮一下:“彆,彆……算我求你!我求你!”他臉上爬滿驚慌,語無倫次道:“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走,我走!來人!救我!”
他瘋狂扭頭,這下才看見許慎和花芽,他瞬間認出他們。
鼓販目眥欲裂地掙紮道:“解開你們的邪門妖術!給我解開!”
廖孟被他的吼聲嚇退兩步。
孟大寶憂心忡忡地問花芽:“花芽,和你有無關係?他到底做了什麼?”
花芽對孟大寶向來有問必答,她哼唧道:“……他搶我錢。”
廖新湘登時瞪大眼睛:“那錢還在嗎!”他立刻探身找她的荷包,見拴得好好的才舒了口氣。
吉蟬冷眼旁觀,揀了重要的問那人:“不喝神水會死?”
“當然會死!你,你們放我出去!這鬼村子!我親眼所見!這裡有問題!”鼓販脖頸間青筋畢露,似乎回憶起恐怖之事,整個人瘋魔了一般又蹬又叫。
許慎無動於衷,隻問大嬸:“不如您將所有事告訴我們,我們再離開便是。是生是死,與你們無關。”
此時嗑瓜子的人漸漸圍了上來,在他們附近交頭接耳,毫不掩飾他們的目光。突然一把聲音插入他們的僵持:“是不是你們門被燒了。”
人群一下沸騰了。
“又來?怎麼又有人不聽勸啊。”
“這是勸的問題嗎,你看那誰長的,第一眼看誰覺得是好人。”
“……你要嫌棄他,不如你去管?”
“嗨,我才懶得理外村人,哪會苦口婆心勸喝,由他們隨便。”
“所以話說回來也不能怪他。”
“自是……”
有人朝他們喊:“門燒了就走吧,在這磨蹭也沒用,還是看看自己能不能保命吧!”
此話冒犯,他們四下看去,找不到話主,但所有人眼裡的催促都一樣。
鼓販的嘶喊,村民的議論,大嬸的無視,讓三個小的不自覺彼此靠攏。廖新湘皺眉道:“他們不做生意了嗎。”孟大寶低聲附和。花芽抬眼,看見許慎和吉蟬眼神交接。
許慎卻道:“走吧。”似乎輕而易舉便改變了主意。
村民的口吻無一不明示他們即將殞命,隻因“門被燒了”。如若他們的話不假,那麼隻能等那隻妖怪現身時才能動手,否則以上等妖怪的法力,若它有意藏匿,要找見還有些棘手。
然而直至他們邁出村口也無事發生。
吉蟬回頭看了一眼石碑與籬笆,臉上掠過一絲奇怪。
廖新湘忍不住問:“我們就這麼一走了之嗎?”
許慎罕見地接了話:“要走不容易。”
他回頭看向逐漸複蘇的村莊。太陽初升,裡麵人頭攢動,又是生機一派。
廖新湘清晰地看見大師兄的表情,他覺得大師兄像已掌握了大概,眼神淡然,沒有任何疑惑或不安的神色,似是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何事。
印象裡離最先的入口還有一裡,但怪便怪在他們走了一刻鐘還不見第一道籬笆。
廖新湘自認記性好,但又走了半天後還是迷糊了。
他扯了扯孟大寶問:“你不覺不對勁嗎?”
孟大寶發出疑問的聲音。
“我們走了那麼久,還沒到昨日進來的地方。”
花芽伸手示意:“我也覺得,怎麼這麼遠還沒出去?那日不是這樣的。”
“哦,”孟大寶恍然大悟,“好像是有些奇怪。”
廖新湘白了他一眼。
花芽眯眼遠眺,突然興奮道:“我看見了原來那塊大石頭!就在前麵不遠處!”
廖新湘眼睛不好,讓孟大寶幫他看。孟大寶循著花芽指的方向看去,確實見到石頭的輪廓。“或許是走在這荒地容易不知時間。”他順口道。
那隻特等妖不就是把他們抓入幻境脫離了塵世時間嗎?廖新湘想反問。但看著師兄的背影,他沒說什麼。
花芽看完前麵又看後麵,“我們都走出這麼遠了。”
他們回頭,發現第二道籬笆已經縮小為一道細線。
孟大寶點頭道:“看來便剩一半了。走吧,彆跟不上師兄。”
花芽的表情漸漸變了。她頓了頓。
“……不對呀,”她前看看後看看,腦袋快搖成撥浪鼓,“為什麼第一道籬笆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