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想若是吉蟬誇她可愛……嗯,可能下一瞬就要動手揍她了。
至於許慎?嗬,那更是不可能。無從想象。
花芽晃了晃腦袋,專心看小狐狸玩。
篝火下,她一屆花妖也能察覺出三隻狐狸的表情變得嚴肅。它們各自拿了等數的小木片,卷至自己麵前,一雙葡萄一樣的眼珠子緊緊盯著木片上的圖案,四肢也不閒著,因為木片太多,既要扶住不讓它散落,又要用短小的四肢支撐身體不至歪倒。
花芽看得忍俊不禁,起身想扶穩那隻最小的狐狸,全被慕瑤阻止了。
她彎目輕聲道:“它脾氣還大,不喜歡我們看它的牌。還是讓它自己來吧。”
花芽愣了愣:“牌?”
慕瑤微微頷首:“嗯,它們在打牌。從凡人處學來的。”
花芽沒見過如此新奇之事。然她剛出土不久,確實對凡間不甚了解,也不懂扔出那些小木片的規則。再深想,她便不由鑽了牛角尖。
那三隻人形都沒化出來的小狐狸都懂打牌,她怎麼能不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自告奮勇道:“我也想學打牌。”
慕瑤有些訝異:“你想學?”
花芽鄭重點頭。
小狐狸顯然聽懂她的話,不約而同地把尾巴裡的牌往前一丟。其中一個勁大些的,差點便把小木片扔入火裡了,吱呀叫著把它叼回來。
它們怕是都覺自己牌差,索性放棄本局,三個紅腦袋湊在一起哼叫了幾聲,最後商量出結果。
慕瑤微笑譯道:“它們仨一家,你一家,我一家,可以嗎?”
花芽看看狐狸姐姐,又看看你擠我我擠你的小狐狸:“可以。”
慕瑤便道:“你來,我教你怎麼打。”她撚起小木片,低聲對她道:“看到上麵的指印了嗎?它們特地按的。”
花芽點頭,認真地注視著木片上淡黑色的、缺了的圓印。想必小狐狸做這牌費了些心思,特地收了指甲,以求這些圓印更像樣。
“有多少圓點,便是多少數。像這片,便是三。”慕瑤不自然地比出三個人類手指,繼而又拿出一片道:“除了黑色,還有紅色,它們不知從哪偷來的朱砂。”她不經意笑了笑。
花芽沉醉於笑容之餘不忘點頭,示意自己懂了。
慕瑤又拿出一片木片,這回上麵的不是指印而是指甲了,如同柳葉一般,在木片上留下細長的痕印。慕瑤道:“也是同方才的指印,上麵有多少,便是多少。”
小狐狸彼此依偎著,安靜聽慕瑤輕聲授學。
花芽聽了會便自豪道自己已然明會,可以開局了。小狐狸以前都是自娛自樂,不想今日有個花妖也來與它們玩耍,皆興奮不已,輪流在同伴身上來回跨跳。
縱使它們壓低了歡叫聲,也還是引起了隔壁的注意。
孟大寶最先過來,此時已經開局。他見花芽正襟危坐,不禁好奇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噓。”花芽蹙眉道:“我們在打牌。”
“打牌?”孟大寶來了精神,在她身旁坐下道:“你居然會打牌?”太神奇了,她除了無師自通使上筷子,居然還習得了這玩意。
花芽看著小狐狸出牌,目不斜視道:“剛學的。”臉上帶了幾分驕傲。
孟大寶一看,對麵三隻小狐狸竟然湊在一堆交頭接耳,見他打量,特意用等身長的狐尾密實地遮住手中的牌。
孟大寶驚訝得合不攏嘴——這也太通人性了!
慕瑤悠悠出牌,如看出他心中所想,輕聲道:“這也是它們想出的修煉辦法,妖學聰明了,亦能增進修為。”
花芽恍然大悟般看她,姿態更莊重了,她猶豫片刻才出了牌。孟大寶則默默無言地觀戰。
但過了片刻他便坐不住了,忍不住在小狐狸的叫聲中催促道:“你快出,怎麼想這樣久。”
花芽抿嘴道:“我不知出什麼。”
“……”孟大寶指一張道:“就這張。”
花芽側頭懷疑道:“你怎知出這張,你看明白了?”
孟大寶掩蓋似地哼了聲,不說是或不是。
花芽也不好意思讓下家多等,便照他說的出牌了。
-
半柱香後。
“……”
“……”
花芽轉頭認真對孟大寶道:“這是我們輸的第四局。”
“……”孟大寶聽她稱“我們”,既欣慰又不是滋味:“不礙事,有輸便有贏……繼續。”
同夜,花芽亦無師自通地學會一個複雜的表情。
她皮笑肉不笑道:“我們一共打了四局。”
孟大寶躲避她的視線,沉默半晌,對裡頭喊道:“廖新湘!”
無人回應。
“小瞎子!”
廖新湘便氣衝衝地來了:“孟大寶,你不好好打坐,在這跟他們乾嘛。”
孟大寶已無閒計較廖新湘不呼他江湖名,他一手擋住花芽幽怨的視線,一手拉廖新湘坐下:“你來,你不是總說自己玩牌一絕,今夜便是你表現的時候。”
廖新湘瞥了那些木片幾眼,心下了然:“哦,這不便是我家那便的牌,簡單的很。”他胸有成竹地坐下,順口問孟大寶道:“怎麼不見你打噴嚏了?習慣了?”
孟大寶一想,對哦:“應該是習慣了——”話音剛落,利落的一聲噴嚏打在廖新湘臉上。
“……”廖新湘用力擦了一把臉,咬牙切齒道:“離我遠點。”然後轉頭道:“開始吧。”
小狐狸便賣力地拿尾巴洗牌。
-
又半柱香。
“……”孟大寶懷疑道:“不是說這是你家那邊的牌。”
“啊?”廖新湘擦了把汗道:“我這麼說過?”
花芽的嘴已經扁得不能再扁了。
廖新湘哈哈道:“那我總歸帶你們贏下一局吧,你們怎能質疑我?”
花芽幽幽道:“我們打了八局。”
孟大寶接道:“七局在輸。”
慕瑤在一旁撲哧笑了,贏下六局的她不免起了惻隱之心:“要不,讓它們分開,我與你們一家?”
廖新湘話還沒聽完便猛然搖頭。開什麼玩笑!他打牌打不過妖怪還要被妖怪同情,太丟臉了!
難道洞天山的顏麵今日便葬送此洞了?
其他兩個與廖新湘同時陷入沉默。
背後突然有人道:“在玩什麼?”
所有人抬頭。原來是吉蟬。
花芽立刻將屁股挪遠幾寸。廖孟兩個摸不清師兄對他們與妖怪打牌的態度,一時不敢吭聲。吉蟬挑了挑眉,隻好又問一遍:“玩什麼?”
慕瑤微笑不語。小狐狸很有見識地噤聲了,警惕地打量這個人。
廖新湘按輩分,磨蹭地回話道:“師兄,我們在打牌。”
“哦?”吉蟬盤腿而坐,兩指捏起一張木片,研究片刻後問道:“輸了,還是贏了?”
廖新湘支吾道:“……贏了一局。”
花芽立即補充:“總共八局。”
吉蟬輕笑了聲。他示意他們繼續:“讓我看看。”
“……”
廖新湘和孟大寶硬著頭皮盯牌,直要將小木片看出一個窟窿。
又輪到自家。
他們默了半晌。
孟大寶指了指:“這張?”
廖新湘道:“我覺得是這張。”
花芽弱弱道:“為什麼不能是這張?”
“……”
氣氛凝固。
一根纖長的手指越過他們的肩膀,點了點。
吉蟬在他們身後帶了笑意道:“還是出這張吧。”
於是,他們贏下第二局。
小狐狸方寸大亂,你壓著我我壓著你商量對策,畢竟現在它們排末尾了!而廖孟二人則握拳激動地對吉蟬喊道:“師兄!”
吉蟬擺擺手,倒是問花芽:“厲不厲害?”
花芽哼道:“才一局。”
於是吉蟬帶他們拿下第三局。
小狐狸開始追尾跑圈,慕瑤不得不探身去低聲撫慰。廖新湘與孟大寶的眼睛燃起鬥誌,果斷道:“再來!”
花芽忍住不與吉蟬對視。
不過,她倒是有所感覺,打牌這玩樂,似是能讓人上癮的。他們打到月上枝頭,打到雨聲稀零,打到哈欠連連,終於,許慎走過來,他們像是得到指令,未等他發話登時便各自歪倒睡了。
花芽入眠前還迷迷糊糊地想,許慎居然能免受乾擾,打了一晚上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