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昔日的愛人。” ……(2 / 2)

反叛繆斯 E11 7609 字 11個月前

“很艱難吧,一個人硬撐的那段時間。”

她的語調沉重,卻異樣地真誠溫柔。

“是我不好,沒能早點覺察到這些。”

好了,可以了,停止吧,再也不要說下去了。

求求你,不要再對這麼懦弱的我如此溫柔了。

“所以你也不願意再作任何努力了,對麼?”

停頓片刻後,還是把剩下那幾個字說了出來——

“即使是跟我一起。”

這句話仿佛徹底打開了鄭菲的情緒閥門,眼淚宛如決堤的洪水那般洶湧,隻好顫抖著把臉埋入雙手之中。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哭得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事的。”

鐘憶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真正去責怪她。

歎了口氣,最後還是伸出胳膊,順著對方的背,輕柔地拍了兩拍。

“我不想你恨我,我真的不想。”

“我不恨你。”

鄭菲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對方的眼底並沒有預想到的失望與厭倦,而是閃著某種她難以讀懂的情愫——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後,她才明白過來那究竟蘊含著什麼意義。

“鄭菲,這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我相信你有承擔的決心,也計劃好了未來要走的路,所以我不阻攔。”

將一絡散下的頭發幫她重新彆回耳後,露出個釋然的微笑出來。

“我說沒關係,就是真的沒關係,彆再自責。”

鄭菲抹了把眼淚,直直盯著麵前的人,突然苦笑起來,緩慢地搖了搖頭。

“是,這是我的選擇,那我也想問你,你有沒有真正愛過我?”

到底有沒有過?

鐘憶深望著對方,眼神像是突然被沉入大海的船錨,黑壓壓的深不見底,任何情緒都無可尋覓。

“當然。”

她輕聲回答。

“我對你的感情,和你對我的,是一樣的。”

“好,知道了。”

鄭菲感覺眼前的視線再次模糊起來,為了分散情緒,隻好又逼著自己露出笑容。

“鐘導,謝謝您陪我度過這段時間。”

當喊出這個稱呼時連自己都恍惚了一下,畢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叫過她了。

這次留給她的卻隻剩下漫長的沉默。

“我希望……你能遇到一個真正愛你……與你各方麵都相配、勢均力敵的人……”

“我知道了。”

鐘憶深輕聲回答。

“那麼……我去收拾東西了。”

她站起身,感覺自己的眼淚宛如不受控製的決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難過得連呼吸都在刺痛。

鄭菲原先簽在某個專門運營網絡主播的數碼公司,幾次遭經紀人鹹豬手不成,還被老板半唬半強迫去拍擦邊球寫真,幸而那家雜誌的後期和鐘憶深關係交好,最後油光滿麵的胖老板不僅人財兩空,還被迎麵而來的一記直拳維持了半個月的熊貓眼。

她依舊記得初次見麵的情形,那天自己和其餘四五個女孩穿著超短裙和緊身背心,在凜冬的外景拍攝地不停打哆嗦,暴露在外的皮膚即使已經凍成青紫色也不敢去捂,生怕碰歪麥克風招來經紀人痛罵。

寒風凜冽中,眼見一輛黑色彆克徐徐停在路旁,車裡跳下個身形伶仃的少女,中長發披散肩頭,黑大衣黑短靴,雙手插兜朝她們走來。

少女不算高挑,但五官秀麗精巧,鼻尖和嘴唇凍得發紅,瞳仁清澈透亮。

“鐘導——”

霎時間黑壓壓站起一群工作人員,朝她所在的方向張望,或多或少打著招呼。

而對方似乎根本沒把這份殷勤往心裡去,目光飄向幾個女孩子裸露在冰天雪地裡大片的皮膚上,微微皺起了眉頭。

“有沒有暖貼?”

少女轉過臉來,她皮膚雪白,顯得頭發眼珠愈加漆黑,直直看人時有股說不出的淩厲感。

“內攝棚隻有毛毯了。”

她望著那幾個被凍得七葷八素的女孩,不耐煩地招招手、示意能拿就都先拿來。

隨後便抓過一條毛毯,徑直走向距離最近的鄭菲,將其輕輕披在她裸露的大腿上,又解下自己的圍巾,單膝蹲下一圈一圈仔細纏住她凍得通紅的雙手和小臂。

“待會用近景鏡頭,拍不到的,放心。”

她說話時依舊專注著手上的動作,最後站起身,安慰地看了鄭菲一眼。

那感覺直到現在依舊無法描述,不僅是帶著安慰的意味,還有能把人整個包裹得柔軟溫暖的魔力,仿佛凜冬裡最深刻強烈的那抹陽光。

自此再也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

後來鐘憶深特地動用了自己的關係,不僅幫忙找了律師,還零零散散地把這些女孩都安排到了一些相對靠譜的公司裡去。

即使鄭菲的合同雖然棘手,但她卻相當有耐心地全程陪同,慢慢理清利害關係,一直等到她完全重回自由身。

鄭菲確實懷疑過,到底是不是因為所謂的“吊橋效應”才會如此眷戀?畢竟在那之前自己對同性並沒有產生過類似的感情。

事實上,鐘憶深身邊從不缺任何男男女女,不僅是因為工作性質的便利,她自己本身也是極其富有個人魅力的存在。尤其是對女性,似乎天生保留著某種相當柔軟的情感,不管是身邊的女性朋友還是合作夥伴,或多或少都能在跟她相處的過程中感受到被嗬護的體驗。

而這也往往會誤導彆人,使其產生某種介於戀情與友情之間的,微妙的錯覺。

意識到這點後卻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對她著迷了。

一年前的一個冬夜,下了班的鄭菲最終鼓足勇氣,穿著單薄的呢子外套和連衣裙坐在萬裡影視公司門口的花壇前,臉頰和雙手凍得鮮紅,一雙眼睛渴求地望向出口,等待那個人的身影。

當對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皺著眉頭邊發短信邊走出玻璃旋轉門時,她像看到救星那般迅速直起身,咬著牙一鼓作氣跑上前去。

“你不是——”顯然沒預測到這場“突然襲擊”,煙盒掏出來又下意識地重新塞回去:“鄭菲?你怎麼在這?”

“我……”鄭菲咬緊嘴唇,對方卻根本沒察覺到她這略顯奇怪的反應,反而疾步上前,解開自己的羊毛圍巾,仔細裹住她暴露在寒風中通紅的脖頸——

跟那天一樣熟悉的體溫,熟悉的觸感。

“我很喜歡你,我們能在一起嗎?”

她如此說道,同時眼含淚光,不知是被凍得還是被情緒帶出來的,語畢後甚至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臉頰耳畔燒得滾燙。

鐘憶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似乎很是震撼。嘴唇微張,滿臉訝異地望向對方。

“我是認真的。”

鄭菲呼了口寒氣,怯生生看著麵前的人,聲音越壓越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她沒有說話,片刻的沉默讓那兩簇垂落的長睫毛上積滿了雪花,這讓她看上去更像個精靈。

鄭菲感覺渾身都開始發僵,不免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站在原地尷尬得幾乎要哭了。

“好。”

幾乎是不可置信地,驚喜地抬起頭———接踵而來的,是滿眼滿臉溫柔的笑意。

那是鄭菲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宛若曇花一現,卻溫暖得能夠足夠締結整個殘酷的嚴冬。

“那就在一起吧。”

大雪紛飛中,鐘憶深解下自己的手套,套在鄭菲凍得通紅的雙手上,把它們輕輕揣進自己溫暖的羽絨服口袋。

“我會一直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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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樣的冬夜,漫天大雪,月亮卻圓得異常。

鄭菲拉著自己的行李走出小區大門,還是忍不住往那幢熟悉的公寓樓和樓層看去,裡麵散發出的光線依舊溫暖如斯。

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低下頭,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給專車司機發消息,指尖卻突然傳來某種冰涼的觸感——

掏出來一看,熟悉的銀色卡片和賬戶數字,肯定是是她臨走前悄悄塞進去的。

將卡翻了個麵,簽名條上沒有姓名,而是用鉛筆寫了短短的三個字——

“給菲菲。”

視線再度模糊起來。

身形單薄的少女捧住臉,迎著冷硬的冰碴兒和雪花,在寒風中慢慢蹲下身,抱著肩膀號啕大哭。

背後公寓樓裡熟悉的燈光啞然而滅,仿佛宣告著某種等待的終結。

鄭菲知道,它們再也不會為自己亮起了。

唯有月色明淨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