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賤人，老子對你不夠好嗎，你他媽出去找野男人。”沈濤憤怒地拿起手裡的啤酒瓶子砸向對麵的張夢霞。

深綠色的玻璃隨著他的動作，“硴啦”一聲落在地板上。

桌子椅子全都亂擺，沙發墊子一半搭在沙發上一半落地，天花板上吊燈也搖搖欲墜。

家裡一片狼藉，無一不在展示他們剛才打鬥過得痕跡。

趴在地上啜泣的張夢霞，哭著搖頭：“我真的是被逼的。”

沈濤睜大了眼睛，抓住張夢霞的衣領，惡狠狠的瞪她：“彆給老子說這個，他逼你，你不會去死嗎？”

張夢霞似乎被這句話驚住了，足足反應了好幾秒才回神，冷笑了一聲，裝也懶得裝了：“對，沈濤我是自願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你配得上我嗎？”

“我年輕又漂亮，憑什麼跟你過。王總有錢又大方，我就是喜歡。”

“跟你結婚，生下一個孽種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你個賤人…”

小小的沈竹捂住耳朵躲在廚房一角看著父母吵架，她眼中含著淚，想要製止，又不敢上前。

她不明白怎麼一向冷淡的媽媽會罵她是孽種。

家裡滿地的破碎啤酒瓶渣子，她一不小心摔在地板上。

白嫩的胳膊上劃滿了口子，深紅色的血珠沿著手臂一條直線，凝聚到指尖，最後重重墜落，滴在地板上。

她想出聲，畫麵忽然一轉。

出現了鄔冉那張臉，在學校的竹林裡，陰森森的冷笑，拿著煙頭掀起她的袖子。

帶著猩紅火苗子的煙頭，直直落在她的手臂上，沈竹痛苦的想叫出聲，卻被周圍的其他幾人捂住了嘴巴。

似乎是看她還不夠痛苦，鄔冉又重新點燃一根，摁在她的手臂上，用力轉著圈，炙熱的火焰在她的白淨的皮膚上燃燒，冒出黑煙。

鄔冉浸著冷意的聲音在黑色煙霧中淡淡響起：“沈竹，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妹妹，你說要不要請你妹妹來玩一玩。”

“不要，不要。”沈竹搖著頭，睜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至極的事情，紅著眼睛祈求，“我妹妹是無辜的，你不要傷害她。”

“不要，不要。”沈竹喊了一聲，倏地從床上直直坐起身，全身是汗，心臟似乎都要被擠成一個團。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手覆在胸口處，太陽穴突突地跳。

緩了好一會兒，沈竹才從噩夢中逃脫出來，她穿上鞋子下床，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把長長的袖子挽上去。

猙獰可怖的傷疤，一處挨著一處，蔓延在她的手臂上，是沈竹自己看到都不由得蹙眉的程度。

沈竹看著最新的一塊煙疤，不由的想到夢裡那抹清晰的痛。

竟然產生了一種久違的情緒。

她都已經快要忘記自己上次在現實中感覺到疼是什麼時候了。

從父母離婚後沈濤發泄似的把玻璃碎片紮在她手臂上，到初中認識鄔冉拿著煙頭燙她，她的這兩條手臂，跟著她受了不少罪。

剛開始確實疼，疼的整晚整晚睡不著覺，連碰都不能碰，可後來疼痛感逐漸變少，到了現在，她根本感覺不到疼。

月光穿過窗戶照進屋內，落在她身上，周圍的環境靜謐的惹人害怕。

沈竹拿起桌子上的筆記本，翻到最新的那一頁。

她有個習慣，喜歡把遇到的不開心又不能傾訴的事情記錄下來。

帶著壞情緒的文字，是她唯一的發泄方式。

沈竹拄著頭，腦子裡回想了一遍今天發生的糟糕事。

從她被兩個蠻橫又惡心的男生帶進巷子裡，又想到他們哪些猥瑣又恐怖的話語。

在然後便是發著光的少年，握在手裡的菩薩吊墜。

以及母親的那通電話和嚇出一身冷汗的噩夢。

沈竹提筆想把這些都記下，可腦子裡的所有的事情在她落筆的那瞬間，好像都在變得模糊。

最後，沈竹隻記得那抹冷白的光，和發著光的少年。

路燈初下，少年的眉眼似畫。

那樣強烈的光，應該不會被吞噬吧！

沈竹想。

那晚沈竹落在筆記本上的內容不似之前的長篇大論，出奇的簡單，隻短短兩行：

2013年，10月10號，星期四，晴

一個少年帶著光。

……

第二天下午放學，沈竹想著約了朋友早早收拾完，跑到七中對麵的銀杏樹下等著。

中間隔了一條不算太寬的街道。

沒一會兒七中的校門打開，學生一窩蜂的衝了出來，像惡狼撲食似的。

安靜的街道，刹那間熱鬨起來。

“操，黑山老母拖堂了，煩死了。”

“害，下課就行，我們的英格利什，根本不下課，上課拖拖拉拉，一下課就積極，煩死了媽的。”

“……”

穿著白色校服的學生，沒幾分鐘烏壓壓的成了一片。

沈竹本就不算太高，這會兒又都是學生，她踮起腳尖也是什麼都看不到。

實在沒辦法想著打個電話說一下，還沒打開手機密碼，忽然就被抱住了。

“竹子，有沒有想我。”女孩俏皮的聲音傳進耳朵。

沈竹被一股熟悉的氣息包圍，眉眼彎彎，伸出手環住她，“當然想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