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冬,晌午的太陽還帶著初秋時的暖意,斑駁的光點子,透過外麵層層疊疊的障礙,投在臥室內的每個角落。
溫暖了體溫,又不止體溫。
“你吃飯了嗎?”沈竹問。
夏嶼光如實再次搖頭,忽然就想到了她本子裡寫的那句話——
儘管蹉跎,也在期待梅開櫻落。
視線下移,夏嶼光的目光從天花板轉移到沈竹臉上,小姑娘杏眼很大,很漂亮,不似平常女生那般清亮如星,她的瞳孔如同深海中的黑珍珠,帶著執拗和堅強。
她好像一直在努力的期待梅開櫻落。
兩人目光對上。
那一刻夏嶼光真的很想跟沈竹借點勇氣,借點麵對現實的勇氣。
他也想像她那樣,麵對苦難,還能擁抱春暖花開。
“去逛逛嗎?”夏嶼光出聲,嗓音帶著微啞。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提這個,就是莫名的想跟她多待會,仿佛跟著勇敢的人,自己也能變勇敢。
沈竹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
兩人沒磨蹭,簡單收拾了下,走出家門。
褐同的發展不算太快,甚至有很多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小巷子。
沈竹想了想,最後帶他走到了槐安巷。
槐安巷是一個標準的古巷,小巷彎彎,逼仄又綿長,兩岸是一些老宅,一座挨著一座,黛瓦青磚,不難能尋出一些昔日的風貌。
沈竹看著旁邊的巷子一處一處和他解釋,“那是王大爺,小時候經常帶我去河邊釣魚吃。”
“那是杜大娘,她之前對我可好了,小時候我和晚棠經常去她家吃飯。”
“那個小賣鋪的王嬸,你彆看她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其實人可好了,小時候經常給我糖吃。”
“還有那家的一個上大學的姐姐,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
“……”
沈竹自顧自的講了好多,期間夏嶼光偶爾回,偶爾不回,她也不在意,也沒覺得尷尬。她不是話多的性子,但那天她是真的希望她的話可以帶走他一部分煩惱。
在她眼中,他永遠都是那個在路燈底下發著光的少年,她沒這麼偉大去拯救光,但也想竭儘所能的讓光芒繼續熠熠生輝。
任何人都不該黯淡,意氣風發的少年更沒理由隕落。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頭,夏嶼光看著麵前的小姑娘滔滔不絕的樣子,開口問她,“你住在這裡嗎?”
沈竹搖搖頭,“現在沒有,小時候在這住。”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沈竹彎唇笑了笑,露出了一對小梨渦,杏眼亮亮的,柔聲給他說:“這是我長大的地方。”
夏嶼光被她的笑感染,情不自禁也跟著笑,認識這麼長時間,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輕鬆的笑,仿佛卸下了千斤擔子。帶著這個年紀女孩特有的蓬勃與朝氣。
“你喜歡吃那種碗裝的麻辣燙嗎?”沈竹忽然問了一句。
夏嶼光沒拒絕,“還行。”
“你看。”沈竹揚了揚下巴,朝馬路對麵望過去。
是一個小車攤,上麵黑色印刷體“碗裝麻辣燙”。
他們兩個看過去的同時,小車攤的主人也看過來,朝他們兩個笑了笑,是個眉目慈祥的老奶奶。
沈竹喊了聲“奶奶”帶著他走過去。
楊施蘭看到沈竹,忍不住嗔怪她,“你這孩子發燒了也不在家躺著。”
再一抬眼看到了沈竹旁邊的夏嶼光,老人家一臉和善地笑,“小竹帶朋友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下。”
沈竹抱住楊施蘭的手臂給她介紹:“奶奶這是我朋友,夏嶼光。”
說完又朝著夏嶼光介紹,“這是我奶奶。”
夏嶼光禮貌的露出一個微笑,跟著沈竹喊,“奶奶好。”
老人家很開心的點了點頭,沈竹性子悶,不招朋友,從小到大隻有晚棠和她玩,如今能再看到一個,欣慰得不行。
“你們吃飯了嗎?嘗嘗奶奶的麻辣燙吧!”楊施蘭拍了拍沈竹示意她過去盛。
沈竹會意,拿著兩個碗,給他們兩個一人盛了一份。
夏嶼光有些不好意思,老人家一看就是小本生意。他免費吃,實在不太合適,“沒事,奶奶我不太餓。”
沈竹第一次見他拘謹,有些好笑的招呼他:“我奶奶手藝很好的,你嘗嘗。”
楊施蘭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小光嘗嘗。”
夏嶼光沒辦法,隻能坐下,沈竹看著他吃下去,有些期待地問,“怎麼樣?有沒有很熟悉的感覺?”
夏嶼光有些驚訝,這味道他已經很久沒吃過了,帶著一股寧沂味。
“怎麼有寧沂小吃的味道?”他問。
沈竹眼角微微揚起,和他解釋,“奶奶之前的師傅是寧沂人。”
“怪不得。”
楊施蘭格外高興,怕他們吃不飽,又炒了兩個菜端上來。
“小光多吃點。”楊施蘭一邊說著一邊用一雙新筷子往他碗裡夾菜。
夏嶼光看著自己碗裡的飯菜越來越來多,出聲攔著,“夠了,夠了奶奶。”
楊施蘭一邊夾菜一邊囑咐他們兩個:“你們現在正是得多吃點的年紀,要不長大了身體不好。”
有那麼一瞬間,楊施蘭的模樣變成了夏嶼光記憶裡奶奶的模樣,夾著菜摸摸他的頭,一臉慈愛:“阿陳多吃點,多吃點長的高,長成像爸爸那樣的人。”
那時小小的他撇著嘴,一臉不情願,“我才不要像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