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渠螢從包裡掏出一把小巧的槍,放在桌子上,推過去,槍順著桌麵滑倒許晨語跟前,渠螢微笑:“比如,一槍崩了他。”
許晨語看著眼下的槍,黑黢黢的槍口對準了她,不由得一陣心虛,左顧右盼,確認沒服務員看她這裡。
許晨語悄咪咪說:“光天化日之下槍殺人,我又不是沙特王族,要進監獄的。”
“我給你保釋出來。”
“這裡是拆那,不是阿美莉卡。”
“那我去競選一下法官,改一下法律,正當防衛不犯法,頂多教育你一下你,不會讓你進監獄。”
“他又沒主動攻擊我,哪來的正當防衛?”
“他的煙嗆到你了。”
“……”
許晨語一臉拒絕:“我是個好人。”
渠螢微笑:“可我不是。”站起身,走過許晨語,手掌拍上鄰桌吸煙男人的肩膀,男人轉頭,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眯著杏眼,“這位先生,餐廳裡是不準吸煙的,那麼大的禁煙標誌看不到嗎?還是說你的眼睛已經瞎了?”一拳朝他的眼睛呼了過去,男人雄壯的身體砸向餐桌,飯菜被身體推落在地上,盤子叮叮咣咣劈裡啪啦,幾個服務員連忙朝事發地快步走去,餐廳裡一陣喧嘩,視線彙聚在忽然打人的女人身上。
許晨語鴕鳥埋頭,就近的服務員對她投以奇怪的神色。許晨語擠出一個難看的表情:“我不認識她,我們是拚桌的,桌上的是給我表弟買的玩具槍。”
渠螢送許晨語回學校,自己看電影去了。拍了電影票發給許晨語,許晨語沒有回,時間上看,應該是在上課。
影院燈光暗下,前排的人收起手機,屏幕的光亮消失,龍標的聲音響起,渠螢卻沉浸不下去,好像心思留在了沒人回的對話框中。
渠螢看電影是為了逃離生活,而此時此刻,她卻沉浸不下去,進入影院是為了出去,看這部電影是為了等它走完進度條,不是為了這個故事,而是為了演完,這樣她就可以打開手機,告訴她,她看完了電影,這部電影講了什麼故事。看完是為了向一個人講述。渠螢幾次打開手機,點進和她的對話框,又想這個時候她一定在上課而退了出去,讓手機屏幕的光暗在影院裡。她沉在座椅裡,膠卷旋轉,光影交換,她獨自一人,看著屏幕上與她無關的故事,想著和她有關的人。
渠螢忽然想抓住那實實在在的生活,以衝淡看完一場場電影後的空虛。
渠螢為去接她放學而感到高興,兩個小時漫長的折磨終於結束了,特彆開心,不知怎麼卻又想起大學時在圖書館在哪本書上讀到的話:有些人就是這樣的,他們一生中會有快樂的時刻,但與幸福無緣。
她忽然平靜了下來,而在平靜中她看到了毀滅的征兆。
“電影好看嗎?”許晨語坐上渠螢的小電車,問。
“不好看,自己看太無聊了。”渠螢感到了解放,“情侶太多了,在我前排吻的天昏地暗水乳交融的。”
許晨語打趣“羨慕嗎?”
“沒有,就是吵到我的眼了。哦,對了,去唱歌嗎?”
“KTV?”
“對,去過嗎?”
“沒有。”
“因為沒朋友?”
“……”
渠螢笑了:“趁著還是學生多交朋友,等你畢業工作了就難了。”
許晨語覺得學生時代也很難,班級各成群體,即使說是朋友,也不過是泛泛之交,彆人總有感情基礎比她更深厚相處的更好的人。成為一個人重要的朋友即使是在學生時代也是很難的事。可許晨語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問渠螢:“做殺手可以認識很多人吧?”
渠螢經手過各種各樣的任務,短時間內和人產生的連結刺探情報也是殺手必備能力之一。“確實認識很多人,不過任務結束之後就全都舍棄了。”渠螢悲劇的意識到她的後半生也許都交不到什麼朋友了,不由得生出一絲孤獨終老之感。而身後的年輕女高完全沒意識到人類的社會性,說:“離群索居不也挺好,酷酷的。”
渠螢頭疼:“你會這麼覺得是因為你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離群索居過,你天天都要去上學,在學校這個集體中,節假日和家人團聚,畢業了工作在單位,你一直都處在集體之中。”而渠螢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學生時代已經離她那麼遠,家人早就死光了,工作上又是獨行俠,她才是浮萍無根。
渠螢回憶往事:“上次去KTV還是大學宿舍團建。”
“工作了公司不團建嗎?”
“不,我們很少聚集在一起,就算聚一塊了,嘖,我的那群同事你不懂……殺手之間沒有友情,你要信了,就會被人坑死,KTV那種狹小封閉的空間裡,我會被黑吃黑。哦,要把你送回家化個妝再出來嗎?KTV的光線化妝拍會很好看。”
許晨語:“不用了。”
渠螢疑惑:“你為什麼不化妝?”
許晨語想高中生化什麼狀,想去教導處一日遊嗎?但說出口的是:“我和我的素顏和解了。”
渠螢瞅了瞅,“你和你的素顏也不該有什麼矛盾啊。”
許晨語默默接受誇獎。
渠螢又說:“那些死去的人肯定已經和我和解了。畢竟怨恨我有什麼用呢?我又不是想殺他們的人,我隻是那個賺差價的中間商。我最近看了那個你推給我的漫畫,覺得那個反派說的話很有道理,死了就是死了,與其糾結複仇,不如打個零工繼續過日子,你雖然要被我殺了,但是你想地震,海嘯,那麼多自然災害帶走了多少人?你就不能當作你被風卷走了嗎?”
許晨語:“……中原沒有地震,也沒有海嘯,更沒有龍卷風。”
“那你當你被車撞了不就行了嗎?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車禍。”
“我很遵守交通法規。”
“遵守交通法規也是會被撞的,人該倒黴就擋不住。”
“這概率比我中彩票還要小。”
“這裡不是有地上懸河嗎?你就當黃河決堤中州城被淹了不就行了嗎?”
“幾千年也就淹了六次。”
“你天天熬夜,睡眠不足,你就當你熬夜猝死算了。”
許晨語覺得很有道理。
渠螢訂了兩個小時的包間,正好唱完到淩晨回家睡覺。
點歌的時候發現兩人音樂偏好完全不同。許晨語評價:“你好搖滾。”
“搖滾就是我的生命。”而渠螢看許晨語的歌單:“你東瀛人嗎?”
“我二次元。”
渠螢:“……”
回家的路上許晨語趴在她的後背,仿佛快睡著了。渠螢罵罵咧咧:“你可彆睡著了啊,掉下來扭斷脖子我可不負責啊。”
許晨語語氣都飄了:“正好省的你殺我了。”
而在那一刻,渠螢完全沒想殺她,隻想把她平安送回家。渠螢從未如此安寧過,有人陪你吃飯,陪你逛街,陪你唱歌,聽你講故事,難道這就是朋友?
渠螢大學時期也和室友一起出去玩過,可為什麼就是不曾如此開心過?
那種感覺不一樣,渠螢沒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也無法和任何男性維持長久的感情,約會幾次以後就會讓她感到厭倦,而許晨語身上有一種很包容的特質,寧靜又柔和,完全不因她的職業而另眼相待,許晨語身上的這種特質她從未在任何人身上遇到過。而在在寂靜無人的街道,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的肌膚迎著風,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不知如何停留,像是要溢出來的,純粹的感受。
渠螢想告訴許晨語:
“我好喜歡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