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語上吐下瀉的。
渠螢頭疼看著床上躺著的脆弱的生物:許晨語蜷縮著身子,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小狗眼馬上就要淚眼汪汪的:“你下毒?”
渠螢:“……”
渠螢給許晨語蓋好被子,出門買拉肚子的藥,接了杯熱水,扶著許晨語的背喂她吃藥,許晨語依然難受的緊閉雙眼,渠螢坐在許晨語床邊,打開投影儀,放了個電影,聲音調的很低,劇情進展半天,渠螢都看不進去。
身邊的女孩已經睡著了,渠螢的心情卻無法平複下來。
渠螢思考,她自幼貧困,又經曆非人的訓練,也許確實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胃,肯定不是她做飯難吃,而是食材的新鮮度出了問題。
渠螢等許晨語睡醒。
渠螢站在許晨語的書櫃前,抽了本書,她側過書,書脊上寫:與謝也晶子
渠螢翻開第一頁:
秀發烏黑亮麗的女人,觸發三十歲□□的哀愁。
她記得許晨語橫躺在床上,脖頸順著床沿,一張圓圓的臉,黑色的頭發垂下,短短的頭發未能觸到地麵,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站在書櫃前看書的她。
那雙眼睛仿佛在說:“我這個女高觸動你這個殺手的哀愁了嗎?”
多年殺手生涯中,渠螢第一次猶豫。
渠螢蹲下身,就這麼看著許晨語的睡顏,恬靜又美麗,肌膚仿佛也在呼吸,她們曾經一起睡在這張床上,渠螢想,和人睡在一張床上代表著什麼?她會聽到她睡眠時所有的動靜,渠螢不知道自己睡覺會不會說夢話,打不打呼嚕,也許感冒的時候會?而這些聲音都要被另一個人聽到。
渠螢想:從未有人見過她的美麗,她的孤獨,以及她的寂寞。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是她所有朝不保夕的歲月,而三個星期前,她遇到了一個人。
她起身,彎下腰,想觸碰她的臉,可就在渠螢將要伸出手的時候,許晨語睜開了眼睛。
在如此的近距離下,兩人的目光相對。
渠螢的心怦怦跳。
她慌亂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做。
“晨語。”她叫她的名字,又像玩笑般的,用著故意溫柔勾引人的方式說:“小語,語,語語?”
許晨語不予回答,好像還處於巨大的胃痛中,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渠螢知道自己肯定會死的,隻是不知道會怎樣死。渠螢想也許她會在無關他人也遊離社會的孤獨裡死掉。
想到死亡,渠螢也在想許晨語會怎麼死。
意思是,如果許晨語不是她要殺的人,如果她平安活到成年,那麼有一天,她會怎麼死?
她不適合意外的死亡,車禍,自然災害,她有一種比普通人更強的運,可她也不會壽終正寢,如果她有壽終正寢的那一天,那她的靈魂肯定早就比□□先死去了。
許晨語身上有一種平靜,這種平靜渠螢很少能在彆人身上看到,像是將死之人的安靜。
渠螢盯了許晨語許久,許晨語才睜開眼。
“我在想你會怎麼死。”渠螢說。
“被你殺死?”
“我在想if線,如果你沒被我殺掉——儘管這個可能性很小,我乾這行這麼久從未失手過,可是如果你沒被我殺死,會怎麼死呢?”而渠螢隱約得到了一個答案:“你會自殺嗎?”
女孩愣了一下:“為什麼?”
“你身上有一種尋死人的氣質,我說不準,可能因為你的過往,或者更早以前,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有可能更早,遺傳自你的家族。”
許晨語到好像真的有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胃痛減輕了大半:“我是不會自殺的吧,畢竟我熱愛生活,我喜歡讀小說,喜歡追劇,死了的話豈不是結局都看不到了?我一點也不想死掉。”
俏皮的掩飾。
若說許晨語最吸引的地方,那就是和她一樣的遊離,和寂寞,俏皮話掩蓋不住的寂寞,她就像一個瓷器娃娃,是個漂亮卻壽命不長的消耗品。渠螢看著她,從未像那一刻如此冷靜,“自殺不一定是因為生活太苦活不下去,不然我早自我了結了,自殺更像是一種心情,一種情緒,是來源於血脈裡的東西,在青春時萌芽,隨後那種悲觀便跟隨人一輩子,直到哪天發芽生長,奪取宿主的生命。”
許晨語再沒有說話。
渠螢蹲下身,在許晨語的床邊說:“舍不得殺語語。”她的暗殺對象如此乖巧。
“你不是說對暗殺對象抱有私人感情是很愚蠢的事情嗎?”
渠螢笑眯眯:“我不殺你隻是覺得你有趣,等哪天我對你沒興趣了,隨時會解決掉你。”渠螢想到許晨語在學校裡的那個朋友。
“陳鏈,你的那個朋友,不如就把她殺了回去交差吧。”
渠螢終於在許晨語眼裡發現了些感情波動。那就殺了那個人吧,她這麼想。“就像白雪公主裡那樣,獵人不舍得殺貌美的公主,就拿了動物的心臟交差。”
“我的屍體不是要送過去嗎?”許晨語問。
“也對。”陳鏈嘻嘻嘻,“所以我開玩笑,我從不免費殺人。”
許晨語注意到渠螢放的電影。
“你要看嗎?”渠螢拿起手機,“要不我把進度條撥回去我們一起看?”反正她也沒有看下去,而許晨語隻是從被窩裡拱到床沿,探出頭,趴在她身邊,“電影講的什麼?”
“希臘英雄阿克琉斯的故事。”
阿克琉斯的腳踝,是他唯一的弱點,即使是未嘗敗績的英雄,也會被弱點殺死,許晨語想。
許晨語調大了點聲音,“不看,開著聲音就可以了,白噪音好睡眠。”
渠螢疑惑:“白噪音?這個音量已經是噪音了吧。”
“還好。”
許晨語自己不介意,渠螢倒也沒說什麼。
渠螢脫了鞋子,也鑽到被窩裡,兩人躺在床上。
許晨語背對著她,電影大聲的放著不看字幕不集中注意力就聽不懂的帶有口音的英語。
有什麼抵在了她的後腦勺,許晨語顫抖了一下。
渠螢笑了:“不要背對著殺手,後背隻能留給你信任的人。”
許晨語一動也不動,渠螢收回了槍,說:“放心吧,現在不會殺你,等你睡著了我再殺,不用擔心,很快的,睡眠裡你就會死去,一點也不會感到痛苦。”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動搖了。
也許她就是不會死呢?
失敗的項目千千萬,沒有人要求殺手一定要成功奪取目標生命,她可以直接上報任務失敗,賠違約金,她的經濟實力足夠支付這個違約金,她殺人賺了那麼多錢,又為什麼不能用錢買命?
她可以帶她走,反正她呆在這裡也不快樂,為什麼她不能帶她走呢?她可以收一個助手,她甚至可以有團隊精神,隻要人正確。她可以把那個冷冷漠漠的黑發女孩子帶到她的世界裡,隻屬於她一個人,那個正常世界就當她死了。
“晨語。”她叫她的名字,“做我的副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