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繼續北上。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河道上其它的往返船隻越來越多。船家之間都很有默契,維持著忙而不亂的基本秩序。
玲瓏感覺貨船比客船更多,不禁暗自感歎此地商業繁忙。
不一會兒,永靖縣城的身影也漸漸展露出來。
和武陵府大多數村鎮類似,這是一處依山傍水的秀美之處。
星羅棋布的吊腳樓坐落於青山綠水的環抱中,磚木的一端矗立在岸上,黑瓦泥牆,竹木的一端架懸在水麵上,彆具情調。
潛龍灘碼頭繁忙非常、活力盎然,不愧為茶、鹽、糧食,真是棉花和蠶絲的交易重鎮。
而出了這地界,又有沿著山坡逐級而上的石板路,一路通向鐵木城門與夯土城牆,遠遠就能感受到它的厚實堅固。
這讓玲瓏的視野中平添一分雄渾蒼茫。
她正趴在船沿上研究城牆外那些大大小小的木製、竹製水車是如何將河水逐級引向山坡上的田地,琴君願溫聲提醒她:“快靠岸了,小心彆被晃得掉下去。”
“知道啦。”
玲瓏隻好聽話地坐直了身體,朝她眨眨眼,忍下了繼續調戲她的怪話。
不過在下船的時候,還順著這句關心,扶了自家飼主的手臂一把,讓她更安穩地落地。
來迎接她們的不單是縣丞李家的家仆,甚至還有謹兒的母親穗娘。
“娘!你怎麼知道我想你了!”
謹兒一下船就興高采烈拉著母親的手,早把平日裡好不容易學會的規矩儀態忘在腦後,恨不得蹦蹦跳跳,一路撒嬌賣乖。
琴君願淡然受了其他人的鞠躬禮,握住玲瓏的手腕讓她跟在身側,一路安靜地聽著李家的行程安排。
“琴仙子辛苦了,一會兒到了府裡,先去休息片刻。燕燕小姐想您想得緊,應當會主動前來同您說話。隨後女兒宴也該準備就緒,到時候請您務必上座。”
“姨母這樣周到,我自然什麼異議。”
她專心聽著,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陽光落在她的發梢眉間,給她增添了幾分生動的柔和。
玲瓏一時間挪不開眼。
平心而論,琴君願的相貌和自己故鄉世界的風格截然不同,但確實是美得很出眾。
不單是皮膚細膩而不蒼白寡淡,最重要的,是輪廓分明卻不突兀。就算透過皮相看她的骨骼,也會覺得美感傲然。
玲瓏作為布魯赫族的大公主,素來隻認可自己美貌出眾、豔壓群芳,根本看不上那些湊上來套近乎、玩曖昧的各族美女俊男,但遇到她,反而覺得從前的審美太狹隘了。
入了城門,她們都換了馬車代步,與穗娘一起上了車。
城內的建築風貌和桃川有些類似,隻是沒有那樣寬敞莊嚴和雅致精美,而且少了些城牆外的隨意與煙火氣。
“玲瓏是第一次出遠門吧?這一片都屬於永靖縣,城裡地勢高、治安好,但不夠方便,好些本地人也會在外頭建吊腳樓,平日都住那邊。”
穗娘和謹兒一樣,很會講解風土人情:“你可有見到一些閃著光的小樓?那是用桐油刷過,防潮防黴的,必須是大戶人家才有這樣的財力,他們在城裡也該有自家的院子。”
“那什麼時候才會回到這邊住?”玲瓏作為見識不夠的外來小妖,到底有些疑惑。
穗娘仔細想想才答:“水位高漲了之後吧。不過最近好久沒有淹到街麵上,估計他們這幾年都沒正式搬回來過。”
琴君願也開口道:“穗娘到縣城裡幫襯燕燕好幾天,今日我已經過來,你就休息一下,多陪陪謹兒。”
“仙子說得哪裡話,我這等身份,能被算作燕燕小姐的娘家長輩,已經很受優待。無非就是領著她的丫鬟一起準備針線活和茶酒禮,不辛苦的。”穗娘很是溫柔地擺手拒絕了她的提議:“但想要接替我的種種繁雜俗物確實不容易,還是做慣了的人來處理吧。”
聽她這樣一說,玲瓏也更好奇到底所謂的俗物到底有多誇張。
結果一到縣丞李府門口,她就被狠狠震撼到。
一位華服紅衣的少女直接小跑過來迎接她們,剛見到琴君願便眼淚汪汪、說哭就哭。
更誇張的是,不僅她哭,她身後作本地夷人打扮的婢女也哭。
虛虛實實、錯落有致,可能還夾雜著些歌詞,竟是哭出一副宛轉悠揚的曲調來。
“這是本地的哭嫁習俗,有貴客來看望新娘,她就要哭一場的。”穗娘引領著玲瓏朝內院走去,不忘再替她解惑。
哭完了唱完了,準新娘李燕燕鄭重接過紅包,重新梳洗過,才在自己的閨房裡,好好招待琴君願和她的兩個侍童。
“琴表姐願意送我出嫁,我實在歡喜。”
她靦腆又羞澀,和剛才兩模兩樣,給琴君願行的是姐妹禮,一福到底,甚是恭敬,轉頭又親手給謹兒和玲瓏遞上繡花小荷包。
“剛才我那樣子是不是又怪又醜,讓兩位妹妹見笑了。”
琴君願垂眸莞爾。
穗娘見狀便出來再打趣一番,以調動氛圍:“玲瓏什麼感覺我不好說,我家謹兒估計很是好奇燕燕姐怎麼能邊哭邊唱歌,還保持著美貌呢。若是換她來哭,沒有打嗝已經是很大的進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