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聽到的話好好跟我重複一遍。”
玲瓏眸中暗色翻湧,話音也冷如霜雪。
謹兒低下頭不繼續看她,才能順利回憶起那些令人厭煩的謠言。
“……大約就是說大師姐留了妖婢在身側伺候,很顯仙門威武。又提到現在的西南仙盟,不止一家蓄養妖族暖床,以後是不是會成為風尚……”
“琴君願是女人,我看起來也是個女孩,怎麼也會被形容成這種關係?”玲瓏戾聲發問。
謹兒卻重新揚起下巴,古怪地望了她一眼,道:“都是女的怎麼了,燕燕姐的新婚對象也是女人呀。雖然少見,但在武陵這邊也不是不行啊……可能隻有你們蝙蝠一族才必須一母配一公?”
玲瓏結結實實被震撼了,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接話。
……原來仙洲大陸民風已經這樣開放,對同性相戀甚至結為伴侶一事都見怪不怪,反而是自己想得過於保守。
“我確實沒想到會這樣,幸好也沒有給她帶來真正的麻煩。”她又開始覺得牙癢,想撕裂那些造謠者的臉來泄憤。“他們當著琴君願的麵恨不得跪拜行禮以求太平安穩,背地裡,都嚼起這樣的舌根,不會心虛嗎?”
謹兒撇撇嘴,輕輕呸了一口:“可能以為我聽不懂土話,就拿這些當消遣吧。”
長久的沉默之後,玲瓏暫時壓下怒火,又問起小姑娘:“我聽你師姐說過她母親的往事,還有李家太太的往事。她們都出自這裡的大家族吧?除了琴君願,這個家族裡,還出過其它的修士?”
謹兒點頭:“對,師姐的母親和李家太太的母親,都是冉氏的小姐。冉家是武陵本地最負盛名的望族,當然能選出身懷靈賦的子弟。不過進了桃川的隻有師姐一人,其它的,可能都去了無極門和玄音堂。”
“哦,牆頭草白眼狼的本家。”玲瓏陰陽怪氣地斷言。
“我娘還告訴過我,有些族老是無極門和玄音堂的幕後大主顧……但我記不清更多了。”謹兒努力回憶著曾經在冉氏做婢女的穗娘說過的話,最終隻蹦出這一句。
玲瓏冷哼一聲,森然笑道:“難怪我覺得今天遇到的一些人對琴君願的態度奇奇怪怪。
想來他們曾經看不上她和她母親,自詡身份正統、天資聰穎。然而現在她是桃川宮的大師姐,是西南仙盟盟主最看重的弟子,於是他們不得不又敬又怕。但總有些氣咽不下去,就背後編排起傳聞來,當是給自己壯膽消愁。”
謹兒抿著嘴,再點點頭:“好像確實如此。”
玲瓏長長歎了口氣。
她現在也比較能理解為什麼琴君願那麼信任和看重鳳臨了。
拜入師門後,才學到了精妙犀利的本事,才有地位淩駕於所謂的家族之上。
不過既然這些小門小派的玩意和完全的凡夫俗子,對她依然存在不合適的態度,那麼作為“妖婢”的自己,當然要給飼主出氣才對呀。
翌日清晨,婚禮正式進行。
天還未全亮,李燕燕就已經完成梳妝,正進行哭嫁禮最後的部分——拜彆父母。
謹兒跟著一眾女眷們拿上掃帚和竹竿去攔門。
她原本期待過更漂亮的小花童玲瓏,則因為妖族的身份而主動婉拒的這個任務。
“雖說你們這裡把蝙蝠作為福氣的象征,但人妖殊途,萬一有什麼不長眼的東西覺得我衝撞了喜氣就不好了。你自己快點過去吧~”
玲瓏一番話振振有詞,讓謹兒挑不出毛病。
按照本地婚俗,這會兒平輩的女眷們應當要各顯神通去攔接親者的路,還要對歌和問答,以考驗男方的能力和決心;平輩的男眷們要準備好美酒佳釀,和對方的兄弟們碰碰杯,放倒一個是一個。
不過今日另一方也是新娘子……情況大約有所不同。
於是琴君願很是奇怪,玲瓏怎麼就化作了蝙蝠,隻往自己身邊撲。
“不去圍觀那些熱鬨嗎?隻跟在我身邊,多無趣。”她將孤芳劍調整好角度,以便小蝙蝠更舒適地停靠在自己的肩頭。
玲瓏朝著悄悄打量自己的夫人太太們展開骨翼上的尖刺以示威脅,又轉頭乖巧回答道:“哪有?我覺得就是陪在你身邊更舒服。”
琴君願不得不承認,那夜之後,小妖女對自己的親近更自然而然了。
隻是她很有原則不再前進一步,那自己也不用費神去回避什麼。
風花雪月確實不是現在該重點關心的事。
——“她們在外麵唱的歌確實好聽,雖然我什麼也聽不懂。”
——“我也聽不懂太多,大約是感情和順、白頭到老的美好祝福吧。”
——“哇,這裡的嫁衣是紅色,看著真對我胃口。在我的世界裡,人族一般穿雪白,我的族人則穿黑色。”
——“你如果穿這樣一身,隻會更加好看~”
——“新娘子們都到跟前了,你先靜下來彆動。”
琴君願作為主賓之一端坐正堂,和玲瓏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傳音入秘聊著天,直至蒙著蓋頭的李豔豔被另一位新娘牽著走到李縣丞和太太麵前,才重新勾起最端莊的微笑。
“祝燕燕小姐與娘子,福星高照,永結同心。”她真摯祝願著。
玲瓏隨即圍繞她們飛了一圈,也算是施與福氣。
堂屋內事先就安放了一個方鬥。
李燕燕向父母最後跪行大禮,隨後穩穩當當踩上去,留下腳印,又在李家太太的幫助下,伏在另一位新娘的背上,隨著爆竹陣陣聲響,一路出了李府大門。
剛過門檻,她又換上未來娘子準備好的另一雙繡花鞋,並接過兩把筷子,高高拋起,灑落一地,最後泣聲道:“爹,娘,女兒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