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君願並未將孤芳劍出鞘,隻並攏雙指,猛然像麵前那個還想說出些煽動性言語的年長道人發難。
鹿宸萬萬沒想到自己再一次料錯了桃川大師姐的思路,慌忙側身後撤半步、被動接招,嘴中依然在為自己的計劃鋪線:“你的對手難道是我?花鳳臨誤殺了你的母親,現在又利用你當爐鼎來……”
琴君願目光決絕,仍是義無反顧地進攻。
於是他話尚未說完,就被符咒生生掐斷後續,隨即身體也動彈不得,任由玲瓏用最快的速度拎起他的後領,以他完全沒有想到的大力氣,三步並作兩步,挪進密道中。
這一回,小妖女發現方才她們走過的台階還在,下去卻不見長長甬道的蹤跡,可見鹿宸任然沒有放棄對局勢的主控權的爭取。
但這又有什麼用?
案板上被敲暈了的魚,是先殺還是先剮,都是自己說了算。
嗖嗖幾道血痕不規則地出現在鹿宸的側臉、脖頸和肩胸,猩紅緩緩溢出。
玲瓏用兩根手指揪起他袖子的一角,在衣料上將自己的長指甲擦乾淨,一出之前他硬要關起自己的惡氣。
隨後琴君願通過機關也進入了密道,卻是以傳音入密向小妖女提問。
——“你能不能答應我,稍後無論他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都先不要打斷?我之後會同你解釋一些陳年舊事。”
美人飼主的聲音輕柔得像在歎氣,好好的問句幾乎成了請求。
玲瓏哪裡會不答應。
不過她雙目一轉,想到了一個更能夠給她足夠空間的辦法。
——“外頭應當是搜查他下落的桃川弟子,但之後簡秋白或者鳳臨本人未必不會找過來添堵。我去引開他們,這邊的審問就全都交給你了。”
她現在無法直接感知琴君願的心情,但能看見她的精神數值還有對自己的信任度都有所上升,也很是高興。
在將手按在機關處,準備離開之時,玲瓏聽見孤芳劍出鞘的聲響,於是偏頭回看。
隻見琴君願將劍刃抵在鹿宸頸側,才解開桎梏,讓他能重新開口。
“你剛才沒有說完的話,現在可以繼續了。”
……哎喲,好凶好辣,但也太迷人了。
再次來到崖洞中,針對瀑布的隔音咒撤去,耳邊隻剩下隆隆水聲。
小妖女斂了笑意,迎風探出手,專心感受風中的些微異動,隨後大步瞬移出去。
***
密道內,鹿宸麵對近在咫尺的利刃,麵無懼色。
他甚至還一改從前看不上琴君願的作風,故作親切地注視著她。
“你就算沒有這樣做,我也會將真相都告訴你。現在我們才更適合做盟友。”
琴君願泠然道:“想多了,我隻是讓在你被正式審判之前發揮全部作用而已。你口中的往事和現狀,我未必全然不知,這些並不能在我這裡換來什麼憐憫。”
“花鳳臨坑害師兄師姐,繼承掌門後除去原姓、打壓其它同門的事你不感興趣,你母親的死因你漠不關心。讓我猜猜,你想知道的到底是什麼……不會是那隻來曆不明的小蝙蝠吧?”
鹿宸的目光仍未移開,眼神卻已陰冷下來:“彆想了,你自己是鳳臨的籠中鳥,她當然也是玄綺的盤上餐。”
玄綺……琴君願在回憶中尋找這個名號。
針對完簡秋白又針對起自己的那個朝天宮弟子,就是這位的徒弟。
“君山妖族也是她點名需要的貢品?”她提問。
鹿宸道:“看來你確實知道得不少。君山的扁毛畜生們近日和人族修士鬨得不可開交,估計要連累龍玉寒抱大腿失敗。”
……所以把玲瓏交上去,就能給自己換取恰如其分的利益麼?
然而還不等琴君願說些什麼,鹿宸又淡定道:“花鳳臨破壞了我為忘憂合魂的計劃,想要吸取殘魂能量為己用。這正好也斷了小蝙蝠的補給路子,我也不知她會靈力乾涸而亡,還是人間蒸發無影,反正給她卜命,可是下下之簽。我看她既不受縛地陣限製,又有異樣的魂影,連六道輪回都未必能入,完全是個怪物!”
***
被評判為怪物的天降妖女火力全開,快速穿梭於桃川後山的各個角落,現在正停留在一處天然石裂之縫中的窄小巷道裡。
此處岩壁上滿是水波一般的橫紋,遠看是個奇景,被迫近看就甚是壓抑。
剛才她不僅僅發現了戒律堂輪值的身影,更確切看清了簡秋白趕過來的路線。
於是她呼喚了一些本地同族,隨意地飛行和撲騰,將那些資質不夠、貴在忠心的弟子們注意力完全引走,又以雷點為長劍,親手橫斷窄道儘頭的倒梯形石柱。
石柱轟然塌下,將出口堵了大半。
碎裂的石塊把經年失修的台階也砸得更為舊裂。
玲瓏在僅存的一處連她都要彎下腰才能通過的“門洞”前留下了一些新鮮的淩亂步痕跡,果斷離開。
這地方,就等簡秋白發現之後慢慢探查吧。
可當她準備重回瀑布處給琴君願望風時,在一次不經意的瞬移後,竟發現了朝天宮門客小隊的身影。
他們的衣著與之前遇見過的不同,手中的兵器也更像輔助工具。
莫不是援助接應鹿宸的後勤?那必須攪黃了。
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決定不直接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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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君願與鹿宸的對話仍在繼續。
“……冉娘子當年就是這樣丟了性命,最後隻被一句‘喪於修士亂鬥’而遮掩過去,終究是命苦。”
鹿宸說完,用右手食指的指腹輕輕點在孤芳劍上,將它推開些許。
琴君願借勢歸劍入鞘,聲音竟平靜得未有波瀾:“你能交代得就是這麼多了。沒有透露噬靈大法的逆轉廢功方法,也不知道如何給玲瓏改名,對我沒有剩餘價值。”
“你……”鹿宸被這油鹽不進的桃川大師姐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