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風怡人，山景秀麗。

但沒有人注意到了這些。

原先崖洞頂的石橋處，琴君願親眼目睹了這些事的發生。

她一隻手緊緊握著孤芳劍柄，另一隻手被玲瓏全心全意地攥著，蒼白而冰涼。

知道師尊鳳臨修煉邪功，知道自己被他當做爐鼎，付出了一些靈力來保全他；知道他曾經誤殺了自己的母親，還有逼死同門等一係列被抹去的黑曆史……

但眼睜睜看著他使出噬靈大法，看著鹿宸在他麵前跳崖自儘。

……感覺完全不同。

琴君願恍惚間覺得自己也跟著墜落下去。

失重感將她淹沒，刺骨的涼意如潮水一般湧來，苔蘚的苦澀與血液的鏽腥若有若無地縈繞，還有痛……從骨髓到心臟，到四肢到指間。

太痛了。

玲瓏這時已經變回了少女體型。

她騰出一隻手，順著琴君願的手臂往上柔柔攬住她的肩頭，最後讓她半倚半靠在自己懷裡，而她的下巴則輕緩地擱在她的頸側。

無聲勝有聲，先以陪伴讓美人飼主從巨大的衝擊中緩過來，再談之後的打算吧。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鳳臨早就氣急敗壞飛身下山搜尋鹿宸屍身，或是關心可能破壞的女鬼封印，太陽又一次沒入雲朵之中，琴君願才終於動了動身體。

“我剛才……是不是很失態？”她的聲音仍然有些沙啞。

玲瓏連忙道：“怎麼會？你要是心平氣和直接接受了現狀，我才會被你嚇死。”

琴君願輕嗤，略略扯起嘴角，剛想要從小妖女的懷裡出來下樹，卻被按住了肩膀。

“還想留在這裡繼續緩緩也沒事，萬事有我的瞬移技能來應對。”玲瓏的語調懶洋洋的，內容倒是很認真。

琴君願搖頭，道：“我無緣無故消失了這樣久，並不正常。得回去給掌門還有師兄師妹們報個平安才是。”

“先等一下！我剛才把法力用到見底，現在缺血頭暈……”

玲瓏原地改口，趁著最後親密相處的機會撒起嬌來。

而且她蹭著蹭著，就調轉了她們之間的姿勢，將自己埋進飼主姐姐的懷中。

“啊……。”

她在琴君願的默許之下，甚至直接咬上了頸部的血管，又舔又吮地將生命和力量之源從她的身體引入自己的身體。

嘴被堵住，她還用心靈感應繼續說話。

——“這樣喝血舒服太多。”

琴君願愣神，隨後無奈地笑出聲來。

原以為自己會強烈排斥這種將自己的命門交到危險之下的接觸，但此時此刻她們的脈搏比剛才更為趨同，簡直大大撫慰了她飽經折磨的心緒。

咚，咚，咚。

她就這麼側仰著頭接受了小妖女的放肆行為，並且也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腰背之上。

少女高挑又堅韌，但身形仍然輕盈單薄。

“好，我沒問題了！”

玲瓏舔舔琴君願身上的傷口，等到恢複如初，才起身後靠。

她還展開雙臂，以免妨礙她的行動路線，同時提起了之前她在稱呼上的不同，小心翼翼發問：“你等會兒要見到鳳臨，他……”

“確實能算是我的弑母仇人吧。”

她話都沒說完，琴君願就如實做出回答。

小妖女沉默了，隨著飼主姐姐的腳步一前一後落到地麵。

仍然濕潤的落葉殘枝被她們踩住，發出吱啞的響聲，彰顯存在感。

太陽依舊藏在厚厚雲層裡，山頂的風呼嘯而過，吹散她們之間的熱度。

琴君願凝視著玲瓏湛藍的雙眸，卻依然覺得自己已經看見了晴朗天色。

“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現在不是沉湎於此的時候。”她溫聲道。

也許是琴君願的眼神太過清亮，表情也太過和煦，玲瓏在無法直接感受到她的心情的當下，就順勢以為她已經調整好了狀態，不再為鳳臨和鹿宸的那些破事而難過。

她更不會猜到，她的內心已然崩潰成碎末。

***

當琴君願帶著玲瓏往老君祠趕去，還沒到那處集結的廣場，玲瓏就被碧霄祭出金籠一把扣押下來。

“師尊和長老有什麼事衝我來就行，何必為難一隻剛化形的小妖？”

琴君願瞬間想到了無數種負麵理由，最終還是將這句含在嘴裡許久的話脫口而出。

玲瓏在之前的搜尋中耗儘法力，連從鳳臨那裡臨時搜刮的一點都在最後拚命將飼主姐姐移除他視線的過程中用完。

喝了血倒是補充了生命體征，可這兜頭而來的金光，像是直接穿透了她的靈魂，讓她頭暈目眩，失去對身體的控製之後，怦然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