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君願下意識握緊了孤芳劍柄,劍刃瞬間凝聚而成。
她左手憑空甩出符紙,但正要攻擊出去時,還是生生停在當場。
為什麼要再一次安排她和玲瓏對戰呢?
她抿唇,神色全然是警惕的。
“發什麼呆呢?打呀!”
對峙間隙,妃忘憂看好戲似的聲音幽然在空中回蕩。
不等琴君願做出反應,空麵玲瓏搶先一步行動,骨劍攜雷火,破空而來!
格擋,後退,再次格擋。
試探出擊,失敗,繼續格擋。
琴君願在被迫實施的防禦中跟著一起加快了節奏,偶爾慢了不到半拍,就會落得狼狽滾地躲閃的下場。
……這是玲瓏真正使出全力的模樣嗎?
她並沒有刻意去思考,也沒有自暴自棄的閒工夫,可奇怪的退堂鼓聲總在內心陰暗的小角落裡悄悄響起。
原來現在劍心和鳴自己也沒有多厲害,還能順利通過考核嗎……
胡思亂想間,眼前的整個世界作出折疊,所剩無幾的建築幾乎顛倒過來!?
叮!
一聲清脆的雙劍交擊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隨著後撤的步子將劍尖點在枯槁樹乾上,借力一躍,將自己轉到現在的地麵上。
空麵玲瓏骨翼張開,也跟著一起轉向。
她的攻擊套路應是針對琴君願而設計,和之前對戰朝天宮小分隊時的電閃雷鳴完全兩種風格。
近身纏鬥又快又密,法力乾擾思路詭譎,她甚至給她摳細節的功夫,直到漸漸有了反擊能力,才會再一次提高難度。
穩定與速度的平衡逐漸被琴君願掌握。
她不斷微調細節,逐漸逆轉局勢,但正要主動前攻時,空麵玲瓏抬手起勢,猛然使出噬靈大法來!
……什麼!?
空麵玲瓏的風格不同於妃忘憂,也不像鳳臨,張牙舞爪之際,直撲獵物咽喉,以吸取能量和生命。
琴君願倉促間拿出用銀頭花將就幻化成的八角鏡,決定硬拚一回。
然而確實不夠管用!
鏡麵被無形的絲線貫穿後碎裂,她能察覺到自身靈力的明顯流逝。
且與此同時,眼前的世界再次發生變化——天光倏然亮起,野外蒼涼景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小鎮!
可還是沒有其他人影出現。
明明應該繁華熱鬨的街市上,竟顯得分外寧靜清幽。
趁著琴君願還擊後的愣神之時,空麵玲瓏也一改作風,不僅連連閃躲,甚至在繼續被追擊時還分成多個身影,往不同方向撤退跑走,動作快如流星。
眨眼之間,隻剩下執劍女子獨自在原地。
怎會如此……
她輕歎一口氣,索性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起周圍來。
石板路,吊腳樓,冉家堡外風雨橋,橋外青山連綠水。
此間看著像歸來鎮,也像永靖縣,但琴君願知道,這是她印象中的家鄉,她幼年生活的地方。
冉氏是武陵本地大族,在縣城與州府都有深宅大院,氣派非常。
不過已建成堡壘的祖宅依然精心經營著,漸漸發展成以冉家堡為中心的一個小鎮。
擁有巨大雙輪水車的磨坊,晾曬蠟染布的屋棚,炸芋丸的小攤……
琴君願緩步路過這些讓她幼年時得到過樂趣的所在。
很快她就清醒發現,它們都不在原本位置,而那些讓當年的她難過無助的場所則乾脆沒有出現。
比如被家中表兄騙上落水之船的那處碼頭,那裡被幾棵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樹取而代之。
……而且為什麼所有的文字都成了看不明白的模樣?
她站在一處書齋前抬頭望向牌匾,擰眉沉思。
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若是自己還有一麵鏡子,才能看清文字真正的內容。
原本的鏡子被她捏在手中。
鏡麵部分已經完全粉碎,隻剩下一圈滿是蝴蝶與桃花紋樣的銀質八角框。
琴君願將它翻來覆去看過,仍未得出妃忘憂本次的考核意圖。
從對戰空麵玲瓏到現在,事態越發複雜起來,不像這位資深魔女一貫的利索作風。
但現在必然不是抱怨的好時機。
總有什麼東西,能提供線索,幫助自己破局。
她繼續沿著石板路往山坡上走去,冉家堡壘的大門厚重恢弘,是鐵木打造,再鑲上一些尖突的鉚釘。
但這回隨手一拉,就輕易地打開了。
琴君願沉默,然後搖頭。
簡直像在夢裡似的,想去的地方,都能很快到達……
因為這個小插曲,她倒是打開了思路,主動嘗試操控眼前所能看見的畫麵。
冉家堡內,讓她幼時害怕的祠堂、不願去的女塾都不見蹤影,在想象中與母親留下美好回憶的涼亭、小廚房、眺望樓,或是鍛造坊、校場,比比皆是。
好好堡壘成為她的幻想迷宮。
她第四或第五次路過一處適合初入門女童練劍的場地時赫然發現,自己把對母愛的渴望,與曾經對師尊的孺慕之情混合在了一起。
或者說,她其實暗暗把鳳臨當成了母親的替代品。
這的確是這麼多年來,她不想麵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