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沒了母親,於是很見不得彆家女兒和母親親密無間,拚命暗示自己現在的狀態才是好的,後來入了桃川,在鳳臨把自己當做妃忘憂的替代品改進的同時,她對他也有不一樣的私念。
可能得等到救下謹兒,與穗娘恢複了聯係,她才慢慢將思路扭回正道。
但現在,因著玲瓏被妃忘憂刺激,再次談及母女關係,她也一樣應激起來。
想到這裡,琴君願不得不苦笑應對。
她素來被旁人稱讚優秀正直,但若以她自己的標準來剖析內心,哪裡會有這樣好……
陰暗的想法當然有,把不光彩的事推給其他人做,還去檢驗最終進度,也不是沒有過。
眼前這些就是證明。
連她二十多年前想要給表兄表弟設的陷阱,都活靈活現展示了出來呢。
……並不是沒有做魔女的潛質。
鳳臨還有鹿宸都覺得自己與妃忘憂有相似之處,除去水木雙靈賦,其它方麵其實也有。
意識到這一點時,琴君願隻歎命運可笑。
近來與妃忘憂本尊相處下來,她覺得甚是唏噓和可惜。
若她還再世,一定也會對自己很好,這樣,自己對“母親”這個概念就不會一直扭曲吧。
嘗試過各種脫胎於近些年新式設計的機關陷阱後,她驚覺,本來以為自己會是全然的憤憤不平,可並非如此,她還同時在慶幸。
慶幸有玲瓏的存在,將自己硬生生從冰冷的湖水裡喚醒。
但與此同時,是不是又將玲瓏抓得太緊了呢……?
她叛出師門後,就將她看得越發重要,完全沒想到她其實也會因為內心掙紮而變得脆弱。
根據妃忘憂和莫妮卡的故事,玲瓏的離開時間,未必可以掌控。
曾經自己希望她完成任務就走,不要影響桃川。
事到臨頭,又真的舍不得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她走之後,好好生活下去……
一個完全不會被清醒的她接納的想法猛然出現在腦海。
她坦然麵對這個幾乎算是可恥的真實自我。
***
琴君願輕輕掩上冉家堡壘大門,轉身,重新將新孤芳劍握在手中,隻有劍柄,暫無劍刃。
方才的下坡石板路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懸空吊橋延伸出去的三條岔路。
三個不同外形的空麵玲瓏在吊橋的這一端正對著她,均擺出迎戰的姿勢,滲人非常。
黑發幼年的以尖銳指甲作為武器,金發少年的將掌心雷幻化成兩把匕首,而金發成年的才拿著那把細長蒼白的骨劍。
現在的琴君願麵對這些的感覺和剛才在蕭瑟黑夜中完全不同,何況她已經有了彆的努力方向,不準備再繼續剛才的纏鬥。
“放馬過來吧。”
她嘴上如此說著,手中劍柄的指向卻截然不是這個意思。
沒有選擇任何一條已經存在的岔路,琴君願用無劍刃的孤芳劍往空白處一劈——意料之中的銀光飛濺後,眼前整個世界轟然碎裂崩塌!
她眼睜睜看著三個空麵玲瓏跟隨自己一同墜落去不可預測的深淵。
隨後在無儘的黑暗中,她們重新融為一體,成了自己近期日夜相伴的玲瓏的樣子,用最平靜的聲音說:“時機到了,我們認真比試。”
恭敬不如從命。
琴君願幻化出劍刃,再次接招。
這次她不再追求跟上刁鑽又辛辣的快節奏攻擊,而是以防守為主,即使狼狽不堪也沒去調整現狀。
在此期間,她還將新領悟出的暗之靈力逐步理清,與原本的水、木靈力纏繞成一體,趁著各種喘息之時小心翼翼灌注進鏡框。
全新的鏡子已然完成,她輕吒一聲,扭身攻前,誘使對手再次使出噬靈大法。
三,二,一。
——砰!
能量撞擊之聲震如驚雷,但鏡子成功將它接下,也成功反擊!
折射之後的噬靈之能縱貫所有的黑暗,將現存空間徹底撕裂。
“恭喜你們成功。”
在琴君願又一次陷入昏迷之前,她聽到了妃忘憂的肯定。
***
“……事實就是,我們不需要你的五毒劍。”
“行吧,你們比我想象中要好不少……”
琴君願感覺自己是被吵醒的,睜開雙眼,天旋地轉的暈眩緩慢消散著。
玲瓏看著已經不再虛弱,但稍顯淩亂的衣襟和發辮似乎昭顯著剛剛和自己對戰的確實是她,而不是桃川魔女。
“你還暈著嗎?先悠著點,安靜聽我說話就行。”正與玲瓏說著話的妃忘憂敏銳地察覺了新狀況,抬手製止了她想要掙紮起身的動作。
“嗯。”琴君願乖巧點頭。
一陣細碎聲響後,手邊一冰,她低頭,原來是玲瓏借機親密地湊過來,將新成型的鏡子塞到了自己手裡。
“新的法器成功接下並反擊了一次噬靈大法,很不錯。”妃忘憂的語氣裡滿是驕傲,同時還透出一絲釋然,“我的任務完成,也服氣了,你們擁有我沒有猜到的默契和力量。”
“謝謝姑姑誇獎。”琴君願端正坐好,啞聲回應。
隻是她總覺得她話中有話,但一時間找不到突破口,本來應當定下的心,又懸浮起來。
“我們給鏡子起個正式名字?”玲瓏察覺了她的焦慮,卻仍按照原定計劃詢問。
琴君願不假思索道:“叫‘觀心鏡’如何?我在考核中,透過它,看清了完整的自己,將以前從未用到的靈力也發掘了出來。”
玲瓏撲閃著睫毛,眼波靈動流轉,又說:“我覺得叫‘心王鏡’更好,你和我現在的名字裡,一共有四個王字。”
她這話說得俏皮無拘束,突然就把琴君願逗笑了。
她在妃忘憂的殷切注視下點點頭,指腹撫過外框,憑空出現這三個以符紋字型刻上的名字來。
這鏡子外銀內黑,看起來真像她靈魂的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