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荷梗著脖子僵著身子不說話，穆南堇卻隻是看了眼她，自顧自地坐到了田埂上。

“坐下聊聊？”

穆南堇抬眼看著蘇荷，隨意地問道。

蘇荷抹了一把眼淚，彆開了臉，答非所問道：“我是不會回學校的。”

穆南堇整了一瞬，低頭淺笑了下，仰著麵閉上了眼睛，享受著清風拂麵的柔情，道：“這山間的風真自由，你說是嗎，蘇荷同學？”

蘇荷疑惑地扭過頭看向了穆南堇，“啊？”

穆南堇睜開眼看向了蘇荷，輕聲道：“你也有做任何選擇的自由，蘇荷同學。”

“穆老師，你……”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不像你們劉老師那樣執著，勸你回學校嗎？”

穆南堇先一步問出了口，蘇荷乖乖地點了點頭。

穆南堇笑道：“因為人生是你自己的，我隻是一個過客，為你選擇承擔責任與結果的也是你自己而已，不論結果好壞。”

蘇荷臉色白了下，抿著唇不說話。

穆南堇看了她一眼，道：“蘇荷同學，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蘇荷看著穆南堇，乖巧地道：“穆老師，你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爸和你奶奶是健全的，生活生計不用你擔心，你還會選擇退學嗎？”

蘇荷沉默著沒說話，但穆南堇想，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極度的貧窮讓早慧的她有著異於常人的自尊心，讓她難以接受彆人的同情與幫助。

漸漸地，暗藏在柔軟的身體下的尖銳的刺，向外長，也向裡長。

刺痛了彆人，也刺痛了自己。

*

蘇荷還是不願回學校，劉老師急得不行。

連一向好脾氣的謝黎也有些著急了，甚至是一直暴言的幾個老外在此刻都沉默了。

穆南堇讓劉老師帶著謝黎他們先回去，而她則以輔導作業的理由留了下來。

蘇荷一開始樂意，架不住她奶奶和她父親的相逼，最後還是讓穆南堇留了下來。

蘇荷下午要去山裡的一塊田裡插秧，穆南堇看天氣陰沉沉的，擔心會下雨，便跟了去。

果然天要黑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她與蘇荷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山體滑坡，碎石擋住了去路，兩人被困在了一個稍微安全的地方。

本想是打電話求救的，但山裡的信號實在是太差，手機也快沒電了。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陣巨響，泥沙從山頂一路急吼吼地滾了下來，眼瞧著就要將兩人砸來了，穆南堇也不知哪兒的力氣，拉著蘇荷躲進了一個山洞裡，人倒是安全了，洞口卻被封死了。

而穆南堇也也因為護著蘇荷，腿被砸了好大一道口子。

一開始穆南堇還忍著，沒敢讓蘇荷發現，怕嚇著蘇荷。

可到了後半夜，穆南堇開始發起了燒，說起了胡話，嘴裡反複念叨著季染的名字。

*

“季染，我要走了，你不回來見見我嗎？”

穆南堇渾身濕透，滿身泥濘，臉色蒼白淒苦地問著他，像是不舍，像是責怪，隨後漸漸消散了在了煙霧裡。

任憑季染怎麼哭著求她不要走，怎麼努力想要抓住她，穆南堇還是消失了。

季染大叫著穆南堇的名字，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他心有餘悸，慶幸著隻是個噩夢，但心跳卻一直慢不下來。

他想也沒想就撥了穆南堇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冰冷的女生說電話不在服務區。

季染又連著撥了好幾個，得到的依舊還是不在服務區的冰冷女聲。

他的心跳快要讓他背過去了，他又撥通了謝黎的電話。

“穆南堇在哪兒？”

“嗯？”

謝黎還有些發懵，還沒反應過來。

季染壓不住恐懼和怒火又吼了一聲：“我他媽問你，穆南堇在哪兒？”

饒是謝黎再好的脾氣不禁有些生氣了，沒好氣道：“季染你大半夜的發什麼瘋，南堇還在學生家，給學生做思想工作……”

“你等一下，校長打電話來了。”

季染還想說些什麼，謝黎已經掛了電話。

沒一會兒，謝黎給他打了過來，“季染，南堇大概出事了，柏橋村山裡發生了泥石流。”

季染心在那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