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我從未與他挨得如此近過。……(1 / 2)

卡維最後還是以第二天一早要就近上工為由留在了那座山洞裡。

當然,我合理懷疑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把那張紙條跟自己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搖晃的馱獸車內,我與艾爾海森麵對麵而坐,卻沒有去看彼此。

他在閉目養神,我卻是因為心虛。

我知道他並沒有睡,隻不過是不想與我說話罷了。

馱車行駛在香醉坡的土路上,林間寂靜一片,胖乎乎的馱獸們伏在河穀邊沉睡。雲開霧散的夜空下,潮濕清新的空氣中,活躍著的生物隻有幾隻平日裡偽裝成白蘿卜的草史萊姆,它們從雨後的土地裡俏皮地探出頭,瞪起圓乎乎的眼睛警覺地盯住我。

看到遠處的史萊姆,我忽然想起剛才卡維氣鼓鼓的模樣,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再一轉眼,我發現艾爾海森竟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在對麵抱著雙臂直勾勾地盯著我。

“……”

我差點兒嗚哇一聲驚叫出來:“你、你乾嘛!深更半夜的你想嚇死誰啊!”

艾爾海森那雙透徹的綠色眸子在月光中亮得駭人,瞳孔內緣又有虹光閃爍。見我躲閃著他的眼睛,艾爾海森緊繃起下頜線,側過臉冷哼一聲:“看來心理暗示的能力遠比你想象的更忠誠。”

我終於意識到隱瞞艾爾海森的這一行為比對他坦誠相待還要累。

猶豫再三,我還是鼓起勇氣把自己是如何哀求卡維替我寫下多莉的聯絡方式這件事給一五一十地招了出來。

卻沒想,靜靜聽到最後的艾爾海森依舊是一副毫無波瀾的神情。那張被沒收的便簽紙忽然變戲法似的出現在他的指間,被他夾著晃了晃。

“跟我猜的差不多,看來你還算誠實。”

“……”

我沉默了一會兒,抬眼問他:“那你應該也早就料到我會再回一趟稻妻吧。”

“實話說,這一點讓我有些出乎預料。”艾爾海森淡淡說道,“憑我對你過去的了解,在論文獲獎且陀娑多轉正之後,你應該已經沒有任何回稻妻的理由了。”

“確實如此。”我苦笑一聲,“或者說,本該如此。”

我本以為艾爾海森會像卡維那樣固執地向我追問理由,不料他隻是沉默地看了我片刻,爾後便伸出手臂,將那張便簽還給了我。

“……”

我微微一怔:“為什麼?”

“如果這是你在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想必其中的利害也已經仔細斟酌過了。退一萬步說,憑你的性子,就算我設法阻止你也無濟於事,我不想為已經蓋棺的定論多費口舌。”

見他如此,我釋然地笑了笑。

“你要清楚的是,我不阻止,並不意味著我讚成你的做法。”艾爾海森將目光投向在月光下泛起粼粼波光的河流,聲音也因冰冷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世間運行本就有其定則,行無謂之事充好人,妄想乾涉世間的運行起落,我並不認為這是一件明智之舉。”

聽到這話,我總算理解為什麼卡維會說我和艾爾海森在某些方麵相似到極致了。

在我過去的價值觀裡,被優先考慮的隻有利害,而非人情。

我拚了命才好容易從稻妻逃出來,功成名就之後哪兒還有重新跳回火坑的道理。

“儘管如此……”

我花了整整半分鐘的時間斟酌措辭,才終於看著艾爾海森的眼睛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傾吐而出。

“儘管如此,既然儘頭的終點是唯一的,若是能讓當下的自己心裡好受一些,為什麼不去試著做一個好人呢?”

艾爾海森定定地注視了我一會兒,爾後垂下眼,任由沉默的氣氛再次降臨在這場無邊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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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我重返稻妻的計劃,提納裡托住下巴思索了許久,終於勉強點了點頭。

他答應幫我在啟程當天將那個稻妻病人轉移到奧摩斯港碼頭,但交換條件是,我必須要安安分分地在化城郭待兩周,直到身體完全康複為止。

利用卡維留下的信息,我在位於奧摩斯港的一家打著販賣紡織品旗號的商鋪裡找到了那位叫做多莉的女商人。傳說中的桑歌瑪哈巴依老爺竟然是個翹腳躺在雷史萊姆上的小蘿莉,這一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哦呀哦呀,卡維介紹來的這位客人竟然敢在這種敏感時期往稻妻跑,還真是大膽呢。”

雖然聽聞過多莉的種種事跡,我卻不想輸了氣勢,便學著艾爾海森的樣子抱起雙臂,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特地從化城郭跑來找你,不是想聽你說這些廢話的。我想知道的隻有一件事,我願意花錢,你能不能辦成事。”

“眾所周知,隻要有亮閃閃圓溜溜的摩拉,萬能的桑歌瑪哈巴依老爺會儘可能滿足客人們的一切需求。”多莉頓了頓,睜開鏡片後一雙笑得眯成月牙的眼,直勾勾地盯住我,“前提是,客人的摩拉可要管夠哦。”

“說吧,我要付多少。”

多莉笑眯眯地說:“高回報一向對應著高風險,這條定理可不僅僅局限於經商。看在您是卡維介紹來的份上,我給您打個九五折,八千九百九十九萬摩拉。客人待會兒還要返回化城郭,我就當替教令院給您報銷個差旅費,最後收您八千九百九十萬,如何?”

“……”

我現在可算是明白卡維究竟是怎麼被她坑到傾家蕩產的了。

多莉將我遞給她的沉甸甸的摩拉袋抱在懷裡相親相愛了好一會兒,再度抬起頭時,態度也變得更加和藹可親。

“兩周之後,和法爾紮妮商船公司長期合作的南十字船隊會靠岸奧摩斯港,計劃往璃月運送一批香料和紮染布料。不過這支南十字船隊的船長可是個不一般的角色,三天之內,我會想辦法幫你打點好一切關係,具體的出海日期我會用虛空終端的方式傳送給你,就不用辛苦客人再大老遠跑一趟了。”

正如卡維所言,這位桑歌瑪哈巴依老爺雖然黑心了些,卻懂得嚴格奉行客人花錢我辦事的行商準則。

三天之後,多莉如期將商船信息和靠岸日期告知於我,並叮囑我接頭暗號是“清新炒史萊姆天下第一”。

之後的日子裡,我為了遵守與提納裡的約定,乖乖待在山清水秀的化城郭內哪裡都沒有去。

化城郭除了有巡林員護林員之外,還有不少特地從教令院趕往此處做研究的生論派學者,再加上時常會跑來找我聊天的柯萊,我在林中小屋內的生活倒也算不上乏悶。

我很喜歡柯萊這個小姑娘,準確說來,我喜歡的是她身上那股子滲透了雨林氣息的韌勁。

這天下午,同我一道在雨林中散步的柯萊又讓我給她講這些年我在外做研究的見聞。

她說,通過我的故事,好像她自己也能親身體驗在稻妻的櫻花樹下打盹卻被狸貓的尾巴拂得臉癢、在望舒客棧的樓頂上一邊品酒一邊遠眺璃月的重巒疊嶂、在納塔依傍著火山的天然溫泉裡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她說自己是隻被折斷了翅膀卻又向往藍天的飛鳥,可能永遠都無法用自己的身體去親曆故事中的一切。哪怕隻是呆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便已然滿足了。

“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坐下休息一會兒?”

“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