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燒醫院。”
“……”
艾爾海森依舊沒鬆開那隻攫住我胳膊的手,另一隻手則伸過來奪被我握在掌心的火把。
在這番弱女子和文弱學術分子的較量中,不出所料,輸的果然是我。
我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為什麼攔著我?看完剛剛那些東西你還能平靜得下去?”
艾爾海森用實際行動向我證明,他的確很平靜。
然而,他抓著我胳膊的手卻異常用力,箍得我生疼。
“關於那間病院的所見所聞,我確實無法讚同,因為那有違我對規則一詞的理解。”艾爾海森說。
“那不就行了。”我回頭邁出一步,又被他不容拒絕的力氣強行扯回來。
我憋著氣:“……艾爾海森!”
“彆忘了,那間病院裡還有關於你母親的線索。”艾爾海森用冷靜回應了我的憤怒,“在阿巴斯接受治療的時間點,你母親應該是已故之身了。她究竟和這些人體實驗有什麼關聯,又是哪裡出現了差錯,這些都不該是在徹查清楚前被付之一炬的東西。”
艾爾海森平靜的話語終於令我因過載而微微發熱的大腦冷卻下來。
我眯起眼:“還有……徘徊在病院門口的愚人眾。”
“從最近三個月激增於奧摩斯港碼頭的愚人眾數量就可以推斷,至冬國人似乎正在須彌醞釀著什麼不可告人的行動。”艾爾海森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你應該能明白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
他說得沒錯。
事已至此,放火燒醫院除了能行泄憤之實滿足一己私欲,起不到任何實質性的作用。
我不能這麼乾。
剛剛那個一味聽憑感性行事的自己令我本人都覺著陌生,冷靜下來之後,我不免有些赦然。
過了半晌,我深吸口氣,輕輕點頭:“好,我聽你的。”
艾爾海森略顯緊繃的神色終於緩和了稍許。
我:“話說回來。”
艾爾海森:“嗯?”
“你究竟打算抓著我到什麼時候?”我動了動那條仍被他箍在手裡的胳膊,嘴裡抱怨一句,“你弄疼我了。”
艾爾海森愣了半秒,後知後覺般撒開手,斂下眼低聲說了句抱歉。
“若是要用這句道歉計算你來我往的人情賬,恐怕反倒是我欠了一你句謝謝。”我說。
艾爾海森像是沒聽懂我的意思,一時沒有接話。
這是我頭一回在他身上見到這般茫然中透出幾分純粹的反應,不由覺著新奇。
我歪著腦袋思索片刻,將原本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
我想說的話本來還挺多,比如,謝謝你替我找到了父親,謝謝你帶我尋到了我一直想追查的線索,謝謝你讓我在衝動之餘喚回了學者應有的理性,之類的。
然而最後,這些諸多比如都在歎息聲中化為一句:“謝謝你陪在我身邊。”
“什麼?”
“……”
我抬起一張木然的臉:“你在裝傻?”
“剛剛不小心把耳機隔音打開了,所以沒聽見蚊子叫喚。”
說著,艾爾海森伸出根修長的食指,對著自己片刻不離身的頭戴式耳機點了點。
不熟悉的人可能以為他時刻掛著副價格昂貴的耳機是為了裝酷耍帥,然而他的真正目的隻是為了在不想與旁人交流時提前備好一個正當充分的借口。
頓了頓,艾爾海森像是挑了下眉。他說:“現在我關掉了,你不妨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好歹也是互相認識十多年的人了,我能吃他這套嗎?
當然不能。
於是我毫不客氣,伸手抓住艾爾海森的耳機右翼,向外一扯。
柔和的月色從雲靄後探出頭,惡作劇似的擦過艾爾海森棱角分明的側臉。
忽而交替的明暗關係中,我發覺他的耳朵根似乎有點兒泛紅。
我眯起眼,狐疑地瞅住他:“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艾爾海森沉默兩秒,輕輕拂開我的手,耳機便啪嗒一聲彈回到原來的位置,將他的右耳重新蓋上。
他開口,說話的聲音很平:“你覺得呢?”
我不依不饒:“那你耳朵為什麼會紅?你是兔子變的?”
“你看錯了。”篤定的語氣。
“我不瞎。”
艾爾海森抱起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比起糾結這些,我建議你回須彌城之後優先去配副眼鏡。”他說,“以免又像今天這樣,走到半路突然摔進坑裡。”
我:“……”